一切都明朗了,包括之前的渾噩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是詛咒,是這世間最詭異的力量之一,即使是曾經在華夏世界,程知遠對於詛咒兩個字也毫不陌生。
憤怒,震動,瘋狂,疑問。
最後全都化作了驚天的殺意!
只是因為自己遇到了歪脖老樹,所以這個人就不惜給自己種下惡毒的詛咒,若是他得不到的,便要毀了得到的人嗎?
自己本與他無冤無仇,說到底還是因為太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罷了。
該死,該殺,不當存活於世!
囂器劍刺出,那些水沙流雲咆哮而來,灼熱的氣浪正要把一切都蒸發殆盡。
程知遠的眼中,一切都聚攏了,包括那影子,五步邁出之後,隱隱出現第六步的景色。
但不論是第五還是第六,全都是只有一劍而已。
精氣神提升到頂峰之上!
「等等,你要做什麼,不要被血障蒙蔽,程知遠....知遠!」
劍神童子大喊,驚慌無比,然而程知遠此時,眼中血絲密密麻麻,忽然攀爬聚集起來!
耳中嗡鳴,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唯劍鳴長存不息!
劍者,開之以利!
那尖銳的劍刃刺入水流雲海,磅礴的白色灼浪被分開,流沙也被斬破,向著兩方斜斜咆哮而去,程知遠左手壓到劍柄末端,狠狠再向前方刺出一步!
劍刃刺破水沙流雲,帶著屬於人間的喧囂,穿過白色的氣浪,斬到紫衣少年面前!
劍鳴響徹,風聲鶴唳!
當!
囂器劍與短戟交戰,程知遠的眼中,慢慢浮現出一縷血色。
他的四肢百骸內,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升騰,在纏繞,紫衣少年揮舞短戟,鋒利的兵器擦著鐵劍打出火光,一戟刺在程知遠的肩頭!
鮮血濺射,短戟翻飛,腰部又被斬開一道血痕!
「有點意思,居然活下來了。」
紫衣少年哈哈大笑:「我乃夜門夜遊子,有望繼承下代宗主,甚至升入聖人,立道開天都不是妄想,你一個螻蟻,卑賤之身,庶人蚍蜉,也敢揮劍向我來?」
「你敵得過我嗎!」
他語氣詭譎,手中短戟砸向囂器劍,當中一戟,突然爆發出一陣嗡鳴!
兵器有鳴,並非劍器獨有!
此乃魚龍悲音!
聲音大震,壓過風聲鶴唳,一下子突破劍刃封鎖,狠狠刺入程知遠的胸膛!
然而囂器一劍也劈開了他的臉頰和肩膀,兩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崩開,帶著滂沱赤血噴射出來!
紫衣少年的面色愣了一下,但手中的短戟並沒有留餘力,戟頭已經有三分之一刺入了程知遠的胸膛血肉內!
執力之勢再起,澎湃而恐怖,那鋒利物深深的扎入胸口,程知遠的眼中,血絲突然瘋狂的蔓延過來。
似乎是感覺到了死亡的來臨,身軀中,那股神異的血氣,正在瘋狂的涌動!
但似乎觸發了什麼,四面八方,黃厲之原的戾氣,突然向著程知遠暴涌而來!
「咳!」
程知遠的一隻手抓住那戟頭,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爆發出來!
「你……」
紫衣少年見證了這個變化,他心中忽然升起絕大的危機感,但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忽然感覺到左胸一痛,卻是被囂器劍直接刺了進去。
而他抵著程知遠的那個短戟,已然被硬生生的拔了出來!
程知遠眼中突然發出如餓狼般的光華,血絲密密麻麻,只盯人一眼,帶著一種兇狠斗意。
腦子裡紛亂無比,紫府天宮內,璀璨湖泊已覆上一層血色,當中波濤不斷,潮漩轉動,而上方懸掛的那柄古劍頻繁震顫,試圖鎮壓湖泊的變化,但卻難以起到什麼效果。
劍神童子面色瞬間大變。
因為不曾在歪脖樹下停留百日,缺了兩天,故而身軀有缺,這其中有紫衣少年的詛咒關係,並且更是直接影響到了性命。
血氣滔天爆發,程知遠的身後,隱隱出現一尊蓬頭垢面的灰衣劍士。
庶人劍,十步之內,人盡敵國!
若是在尋常,若是正常的領悟庶人劍,倒還是好了,可現在,這又是重新出現了第一天戾氣侵體的情況。
因為沒有圓滿,加上詛咒與死亡,劍神童子現在有些慌亂,他面色變了變,忽然咬牙,連忙化作一道流光遁入程知遠眉心。
他意圖阻止這種變化,用自己的劍靈之身就可以,但卻沒有想到,這一次的戾氣,乃是席捲了方圓數里,已經超出了他的鎮壓範圍。
「你....千萬不要死啊!」
劍神童子融入眉心古劍,開始和戾氣對抗,然而沒有了黃帝柏,戾氣在黃厲之原,肆無忌憚,幾乎無孔不入。
程知遠依然處於瘋狂中,戾氣涌動,他猛然進步,壓劍劈去,上下翻飛,正見銀光倒轉!
此時囂器劍劇烈顫動,感覺到程知遠的暴怒心氣,頓時發出一道如厲鬼般的劍鳴之聲!
「來!」
嗔目而語,怒而發劍,乾坤空落,歲月去堂,風遮天陽趕晦冥!
囂器劍上凝聚出一股可怕的勢,壓群山而砸落,紫衣少年被剛剛那一劍劈傷,咬牙切齒憤怒到極點,舞起那短戟便砸,然而二勢相撞,他被連劈三下,當場踉蹌而退!
紫衣少年差點就摔倒在黃沙中,短戟發出悲鳴,剛剛對拼,自己居然落了下風?
他眼中明光閃爍,橫戟砸回,然而程知遠一劍比一劍強橫,那種可怕的勢,也越來越沉重!
晦暗無比,帶上濃重的血色!
兩人對擊十招,紫衣少年最後一擊時不慎露出破綻,結果血肉之身當場被破!
大風之中夾雜萬千劍鳴,一道鳴顫便是一劍,紫衣少年的一條手臂被砍斷,那肉也攪成爛泥,骨也剁碎成臊,血也劈落成雨!
他的身子被那一劍的力量扯著退出去,再抬起頭時,卻正瞧見程知遠此時的狀態。
雙眼中血絲密布,氣息粗重,神情被陰狠與憤怒充斥,身後的那道劍士之影早已和他合二為一。
庶人之劍,若行走不當,被戾氣侵體,會變得嗜血濫殺。
那十步之內人盡敵國的說法,絕對不是誇大。
紫衣少年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地位,自己的法,哪一點不比他強大?為什麼現在落在下風?
當然,他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因為他看見了,流轉在程知遠眼中,血色深處的縷縷金色。
那是黃帝柏的炁息!
「你...你.....你這個畜生,你這個天殺的蚍蜉!你居然吃了黃帝柏的枝葉!」
紫衣少年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仿佛高天崩塌在眼前,隨後緊跟而來的,是徹徹底底的瘋狂與暴怒!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滴精血被他吐出,熊熊燃燒起來。
「這已經不是滔天大罪,這原本是屬於我聖門的機會,等待了數百年才等到這麼一個完美的時刻,黃帝柏出現在黃厲原的一角,可,可......你不過是朝生夕死的蚍蜉,安敢如此……」
「你難以活著了,不惜一切代價!軒轅黃帝,您的選擇是錯誤的。」
那些火焰附著在短戟上,頓時那種龐大的戟勢再上升一個台階,他高高舉起大戟,一種澎湃無匹的力量開始凝於戟尖!
而就在這一瞬間,程知遠動了!
一劍刺出!
紫衣少年面色悲憤無比!
一戟落下!
「三萬里河....東入海!」
他大吼著,瘋狂到了極點,這一招燃燒自己的氣血,同時更是聖人親自教導的絕技!
是對於勢的一種無上運用!
程知遠的劍上泛起滔天血色,眼中見到無數劍影,聚而為風,起與大地,揚與黃土,盪於青萍,入於溪谷,盛怒於山巔!
殺殺殺殺殺!
血劍遞出,兇狠無比,然大戟砸落,更加厲害,卻是如黃河墜下,流沙暴水勢不可擋,喧囂之聲已然蓋過人間之語!
轟隆——!
瘋子與瘋子的對決。
當!
劍勢為崩,力大勢沉;戟勢為折,兇橫霸道。
地碎沙揚!
兩者對撞,僵持了有瞬息之後,程知遠的血劍斬開了紫衣少年的肩頭,但程知遠自己卻被那三萬里黃河淹沒,直至把一切的力量都沖刷殆盡,只留下憤怒與癲狂。
程知遠的眼中晦暗一片,身軀踉蹌,精氣神被這一擊打的近似寂滅,但庶人劍與戾氣的瘋狂,還驅使著他繼續動作。
紫衣少年看見程知遠這副模樣,頓時眯起眼睛,當中見到空隙,他雖然腹部被洞穿了一個恐怖的豁口,但對於他這踏入第一境界的修行人來說,還遠遠不是死的時候。
重要的是,現在,他已然占據絕對的上風!
他猛然抬起大戟,再度揮下一擊,於是三萬里黃河大勢重現!
.......
踏踏鳴顫,黃塵地揚,車輪滾滾,白骨之馬,越山跨海,奔騰不休。
儒門的素衣女子駕馭天子駿到達了這裡,她有傾城之姿,此時舉目觀之,見大風飛揚,黃河倒轉,立命天子駿停蹄。
手掌輕攤,那三萬里大河之勢,盡數被收入五指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