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現在的程知遠,再去對付一次仙人寓言。
那麼結果,將在一瞬間就分出勝負來。
即使寓言用卞和獻玉逃脫一次,但下一瞬間,也是他的死期。
牽令近的本領足夠強大了,如果不是沒有仙法在身,他其實不會死的這麼快。
但是現在,他的頭顱被切開,從精神到肉身都被斬滅,象徵著說劍的寶劍也被擊斷,可劍毀人亡不是終點,更令人震動的是,他的聖人之路也被斬開了!
而迂令誕七竅噴血,卻還沒有當場暴斃,只是他看著程知遠的眼神中,也已經只剩下了滿目恐懼。
至於辯形名,兒說這個人從來不是一個願意妥協的人,所以他看著程知遠的目光毫無畏懼,即使他的精神在剛剛幾乎被撕裂,手中的真劍也被截斷......
「滿意了?道尊恐怕也滿意了。」
程知遠看向遠方,鈞天當然不會給予回應,事實上,此時的鈞天道尊,在中央天內,沉默異常。
程知遠進入第六重變化之後,很多情況,已經不在他的認知範圍之內了。
就譬如這一次,程知遠自稱,在那三人的「道」上,留下了三寸的傷痕。
然而迂令誕驚恐,辯形名警惕,可以看的清楚的,就只有死去的牽令近的道路。
「聖人無名......三寸的劍傷.....這條路已經被截斷了....」
迂令誕看著程知遠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完全超出認知的存在:「你...你把我的神人之路也擊斷了....我...我感覺不到前路的力量了....」
神人無功,然而現在,神人不僅無功,連未來都已經斷了。
「說的不錯,他之前怎麼自稱的?他說他對於劍的理解在你之上,此言倒是不假,但是你的道比他要遠一點,所以你現在還站在這裡,他卻死了。」
「而更不假的是,我的劍,不論是劍,還是道,都遠在他之上。」
程知遠不再關注他們,而是把感知移動到天司命的身上。
天司命面色沉重。
他知道,他對形勢誤判了,此次此刻,哪怕是傻子也能看出來了,程知遠的變化超出了控制,天司命不認為自己比寓言更強,但是他也曾經判斷過,程知遠殺寓言,並不是正面壓制,而是取了道之巧。
寓言輸在了道上,而不是輸在了本領上。
但是現在,貌似不論是本領,還是道,自己這些人,都已經毫無勝算了!
程知遠仰頭,聲音傳入九重天,對天司命,淡淡道:「你已自知不敵....」
「仙人馬捶,我本來還想領教你的本事,哪知道你亮了身份,卻一招不出,是因為他們三個被我斬了道,留了劍傷,所以你害怕麼?」
「害怕你的道也會來到我的面前,然後被我所傷?」
天司命不置可否,此時身邊萬仙林立,那些劍從白茫茫的霧氣之中湧出,天司命卻也狐疑,這萬數死仙的劍,似乎已經沒有辦法把程知遠打下去了。
死仙的本領終究是固定的,在人間看來,他們宛如真仙般強大,但事實上,與真正的真仙,天帝相比,他們終究是差了很多,鈞天道尊也說過,這些死仙,不過是飛仙而已,遠不及真仙強大。
「現在你已經不是我能對付的了,必須要壺子...不,壺子正面對上你,或許也無勝算了,如果要以虛藏之相來比較,或許還能壓制,故而,此時必須要齊物論等人出手.....」
程知遠:「齊物論...等人?」
天司命道:「明知故問,天上有幾個與齊物論相等的仙人,你難道在之前與他論道時,還不知道嗎!」
「齊物論,齊天地與生死,世間傳人其實都是一人,故而歷代傳人回歸,齊物論便越來越強大,齊生死,齊大道,天地一指,萬物一馬!」
天司命說完,此時邊上,辯形名的身後,便出現了一個幻影。
那幻影開口,說了有一句話。
程知遠的身後,瞬間浮現出離堅白的倒影來,而七重天也驟然洞開,並不是打落,而是置換,亦或是顛倒名與名!
「現在,它是一重天了。」
「一重天,不知里外之別。」
那幻影的聲音落下之後,七重天就變成了一重天!
距離人間,只有半步之遙!
程知遠看向那個幻影,確實如此,壺子是應帝王,齊物論到底是誰不清楚,而除去他們兩位之外,卞和、天司命,都要差了他們一籌,而此時出現的這個幻影,是和他們平齊的存在!
不,或許比起齊物論來說,更為詭譎一些!
「仙人.....惠施!」
那個幻影,正是惠子!
五十二篇章之中,有諸篇失落,有些再傳而不為人知,有些則銷聲匿跡,而《惠子》便是其中的一篇!
「是哪一個惠子呢?仙人惠子,還是魏相惠施?」
這是有區別的,就像是庚桑楚一樣,究竟是老聃的徒弟,還是程知遠曾經身邊的那位謀士呢?
惠子,名家最重要的幾位聖哲之一,他與公孫龍子同樣,見過了離堅白。
這世間見過離堅白的人寥寥無幾,強如天界,三上神也只有一位看過,而仙人之中,或許也就只有齊物論等二三者了.....壺子還差了一點,故而就遠不如他....
九重天上的幻影發出了笑聲,似乎是一位老人,又像是一個中年人,他輕輕開口,吐出了四個字,指向程知遠:
「濠梁之辯。」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
————
清水之中。
一隻魚忽然轉動了自己的眼睛。
程知遠看著高天,自己的身軀似乎還在一重天上沉寂。
而自己的精神,來到了人間,變成了一條魚兒....
「這是辯論的題目.....如果辯論失敗,那麼就真的變成了魚....」
「啊,可笑至極。」
天界之中,惠子笑著看著那副身體,但是下一瞬間,程知遠睜開眼睛,惠子的笑意戛然而止。
「惠子還記得十題中的第二題嗎?」
「今日我去了越國,但是我昨天就回來了,所以我從大道處回來了。」
惠子沉默下來,他看著程知遠,點了點頭:
「好解法。」
他一抬頭,卻猛然一愣。
因為他此時看到的程知遠是一條魚,而本該在這個辯論之中,充當釣魚者的他,卻也變成了一條魚!
————
幻境重衍!
惠子沉默,他忽然覺得程知遠很危險。
這是幻化人的法術,已經運用到了極致....
「第二次的濠梁之辯.....」
程知遠變成的魚兒詢問惠子變成的魚:
「子亦魚,當知魚之樂也?」
惠子:「魚非我,我亦不是魚,我不知魚之樂。」
程知遠:「有魚身,魚形,魚鱗,魚頭,魚目,魚尾,如何不是魚?」
惠子:「魚之樂,非我之樂。」
程知遠:「你是魚,有魚的一切,卻說魚的樂,不是你的樂,魚的樂是在水中暢遊,人的樂是在岸上嬉戲,那你能上岸嗎?」
「那你的本來面目,是魚,還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