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冬天的東山還是很冷的。
尤其是魯西北平原地區,沒有山和樹的遮擋,風很大。這個年代植樹造林也還不是太流行,路邊的樹並不太多。寒風吹在臉上真的像刀割一樣,感覺到的不是冷,那是痛,刺骨的痛!。
陳明亮縮在床上被窩裡連著抖了幾個冷戰,感覺像進入了賢者時間一樣,很久很久這才回過神來。
身體慢慢開始復甦了。
手腳在被窩裡被熱氣一熬,頓時癢的要命,可又不敢用力去揉。
萬一破了皮會非常麻煩的,疼不說,還會流膿,發炎,一個冬天都好不了。
這是天冷被凍傷了。
只聽得凌冽的北風帶著尖嘯刮過屋檐,帶起一陣陣嗚嗚呼呼的聲音,更襯托出深夜的孤寂。
有如陳明亮此事的心情。
驚訝歸驚訝,這可能就是命吧。
老天爺也不願意自己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去,這是把自己發配回來改變命運的吧。
電視上穿越劇很流行,這是自己也趕上了呀!。可惜自己沒有提前做準備。
不過也不怕,別的不知道,體育圈自己很熟,這些體育賽事的結果自己已經提前知道了,買足彩都可以賺點錢吧......
陳明亮想了很多,總結了最重要的是兩條:
第一條:一定要好好學習!一定考一個好大學,要比東山大學還要好的學校。要超過弟弟,要讓社會上那些同事們,讓自己母親,讓自己弟弟看看,自己不是只能賺錢殺豬,自己也能靠腦子出人頭地!自己也能上名校!自己要讀書!
下一步,清木和京大自己該選哪一個呢?
好吧,這是一個問題,可以留著慢慢想。
第二條:這輩子一定要多賺錢,娶一個好老婆!!!
好老婆的標準是要長的標緻,漂亮,皮膚要白,要好,掐一把都能嫩的出水的那種;
還要有文化,有素質,有教養,不會看不起人。
這個要求確實有點高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條件?。
陳明亮陷入無限的暢想中,久久不能自拔。
懵懵懂懂想了這麼大半夜,儘是惆悵了,也沒想好接下來自己究竟該怎麼辦。
那就先熟悉環境,認真讀書吧。
天快亮了,來給學生做早飯的廚師已經開始敲門了。
麻利的起來,套上大棉褲,光著腳穿上老棉鞋,腳底還又有點膩歪的慌。
這是沒穿襪子呀。陳明亮也不是沒有襪子,不過是懶得穿而已。因為襪子底已經磨穿了,只能像個圍脖一樣套在腳踝上,又加上許久沒洗,真沒啥意思。
那就帶洞的在側邊唄,裸著兩個腳踝沒關係吧。
這下行了,一雙襪子,左右都有洞,湊活著穿吧。
穿上襪子去開門,現在要給學生們做早飯了。
今天值早班的廚師姓徐,個頭小小瘦瘦的,陳明亮叫他小徐,他叫陳明亮老陳。
小徐實際三十多歲,女兒都讀小學三年級了,但因為白白淨淨的一點都不顯得大,所以叫小徐一點毛病沒有。
陳明亮就不一樣了,別看才十五六,嘴巴上一圈的絨毛已經開始烏黑了。
一笑,抬頭紋都開了,說三十誰看了誰信。
倆人隨意打了個招呼,都是熟人,各自忙開了。
陳坡中學的早餐很簡單很簡陋。
陳明亮往兩個鍋里都續上水,架起來去熱前幾天的剩饅頭。
等其中一個鍋里的水燒開,往鍋里下一瓢麵粉,攪拌幾下,這就是喝的麵湯。
這個年代的農村中學,早上一般就是給學生們喝清水麵湯的。
5分錢就有一大搪瓷茶缸,可以裝的很滿,便宜實惠。
另一個鍋蒸完饅頭再用來炒菜。
步驟是就著熱饅頭的水,丟進去切碎的大白菜,撒上鹽,煮熟。
這時候是不放油的。
劃重點,是不放油,要考的。
油要等白菜出鍋的時候再放,這樣才會顯得上面漂了一層油,但是吃起來一點都不香。
菜金是一毛錢,廚師就用勺子打一勺,放在搪瓷茶缸的蓋子上,剛好是配套的一對。
然後每人再花兩毛二分錢買兩個饅頭。
這就齊活了,整頓飯下來還不到五毛錢,適合農村學生的生活,經濟實惠。
營養能不能跟的上,這個誰知道。
午餐稍微貴一點,菜品也相對豐富一些。
這時候就開始有些葷菜了。
比如殺豬的繞腸豬油,宰羊的繞腸羊油,直接剁碎了跟白菜土豆一起炒,可香了,只要5毛錢一份。
有時候還會有瘦豬肉可以吃呢。
比如附近養殖戶誰家小豬夭折啦,誰家母豬要更新換代啦,淘換出來的老母豬就被學校食堂收了去,再變換成學生們改善伙食的材料。
大夥都吃的很香嘛,也沒見到出什麼問題。
陳明亮半熟練半迷糊的忙完餐廳的活,又賣完早餐,再搞完衛生,才洗手洗臉準備去上課。
現在才洗臉?刷鍋的時候順便洗個臉怎麼了,這時候才有熱水呀。
有些大師傅還在做飯的大鍋里泡澡呢,我都不稀的說。
根據記憶中的樣子找到了自己教室,是初二二班吧。最後一排肯定有自己的位置,但具體是哪個位置呢?。
這個一點也不難找。
因為農村鄉鎮中學嘛,桌椅都是自己買,自己帶的。學校才不會給你配。
一般是新生買往期畢業生的,等到畢業的時候自己再轉手賣掉。
雖然過去那麼多年了,自己課桌長什麼樣子的印象還是有的。
自己輟學後,這套桌椅時間並沒有第一時間出手,也就一直放在家裡做自己的寫字檯用,弟弟讀初中是買的新的。
這套桌椅直到另外一個鄰居把它借走了,沒有還回來,也沒給錢。
這個桌子就是自己睡前放衣服,放鞋子的所在。前後用了那麼好多年,熟悉的很。
往教室後門走去,這已經是第二節課了。
陳明亮學習成績不好,也沒人管他是不是在曠課,應該是習慣了吧。
這年頭輟學率很高。一個班初一開學分班的時候有七八十號人,到初三能夠考上縣一中的不超過5個。
能上二中,三中,實驗中學,私立中學的全部加起來,頂多也就有三四十個。
另一多半的人就是中途陸陸續續的輟學了,現在還不是實行義務教育的階段,能省點學費也是好的。
陳明亮平時並不欺負同班的同學,雖然長的雄壯,但人品還算很好,大家也就不怎麼怕他。
就衝著陳明亮看著是個憨憨的樣子,大家都以為陳明亮也就是混個初中畢業證而已。
只要不搗蛋,老師的關注點也不在他這裡。
從教室後門進去。
「大老黑,學校的體育老師小瘸驢第一節課上課前來找你了,說看到你讓你到校門口小賣部找他。」
大老黑是陳明亮的外號。
說話的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小子,突然叫不上名字了,只記得綽號似乎叫「豆芽」。
初中的時候每個人基本都有外號,也幾乎不會叫本名。
叫他豆芽是因為他頭大身子細,身上沒有二兩肉,個子又有點太高,還帶著點駝背。
樣子確實有點像豆芽了,就叫他豆芽!。
「啥事呀,豆,豆芽」
陳明亮回憶著以前的口吻。
豆芽也沒有覺得什麼不對。
「說是年後全縣要組織召開運動會了,這是X縣長特別要求的,特別重視。小瘸驢知道你長的高,可能要你去選拔參加,聽說選上了一個人會有一百塊錢補貼呢。」
還真記不得前世有沒有這回事了,因為前世過完年自己就輟學了。
陳坡中學本來也不會有專門的體育老師的。
農村中學嘛,教師資源很緊張的,一個老師少說都要教一個年級,哪裡有富裕的編制來找個體育老師。
有些副科的老師還要同時教兩門課。比如,地理老師和歷史老師是同一個人,課程表上是地理,說不準心情好就上成歷史課了。
這個陳坡中學之所以還有個專門的體育老師也是有來由的。
這個體育老師姓呂,本名叫做呂學勤,名字起的是不錯的。
人長得不行,就是出生的時候患了嬰兒癱,後來基本治好了,但還是有一隻腳不靈便,走路帶著點腳尖走。
手腳沒力氣,自然不能幹啥農活重活。
因為幼年成長在運動年代,也沒讀過什麼書,討生計也很是問題。
幸好,呂學勤的父親是位老教師。
眼看著兒子已經成年了,還沒處去。只能提前辦理了退休手續然後到小學當個民辦教師去教書,編制讓兒子順利接了班,做了社會主義接班人。
因為有了這個,有了編制,呂學勤還娶了一個明眸皓齒的俊俏老婆。
學校分給他大門的兩間房,他就一邊看大門,一邊在校門口開了個小賣部。
日子過得還不錯。
每天晚上都有好事的學生守著牆角聽房事。照著白天的樣子幻想著老闆娘的一舉一動。
隨便聽到點動靜就是學校一段時間內的談資。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好不形象。
好多人都說,呂老師比他老婆還會叫喚。結合腿腳不好和晚上會叫的傳言,學生們就給呂老師起了個不是很文雅的外號:「小瘸驢」。
......
「知道了。」
陳明亮應了聲,然後坐自己位置上準備上課。
這節課是數學課。
上課老師是一個嚴肅的中年男子,不記得老師姓名了,也不記得老師後來怎麼樣了。
從桌洞裡拿出書來,這書還是新的,除了名字,啥都沒寫。
老師講的是幾何,已經講到最後一個單元了,看起來這學期剩下的課也不多了。
可是,馬賣批!自己完全聽不懂呀!再翻開書的第一頁,從頭學起吧。
完蛋,第一頁也不會!。
泥瑪,這還怎麼考大學?。
傻眼了。
陳明亮如坐針氈的過了一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