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安收回投向高空的目光,眼中疑惑一閃而過。
剛才那一瞬間有種被暗中窺視的感覺,總覺得怪怪的。
可他循著直覺望去,卻又沒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
很快,他無暇去深思這其中問題,後方傳來的劇烈波動震盪在天地間。
屬於大日神權的神威瀰漫天地,與另一種晦澀、深邃的力量抗衡,雙方一時間陷入了僵持之勢,誰也無法徹底壓倒誰。
紀長安眯眼望去,神色微震。
那是……克洛斯的本尊?
好膽,這傢伙讓分身主掌大局,本尊其實就潛伏在海域之外?!
念頭剛起,一道深邃的黑色裂隙映現在身前,他一步踏入其內。
再出來時,前方高空一輪大日高懸,占據半邊天幕,另外半邊則被滾滾死氣占據。
雙方彼此間涇渭分明,各自占據半座天地,形成分庭抗禮的局面。
紀長安毫無猶豫,暴虐刺目的雷光割裂了空間,轟轟烈烈打破了均勢的局面!
一把雷光凝聚的長槍仿若貫穿了時空,突破重重死氣,直指站在中央的黑袍人。
割據半邊天幕的死氣驟然回縮,在黑袍人身前百米之處擋下了這一槍。
「哼!」
裹挾著暴戾之氣的冷哼聲傳來。
黑袍下的猩紅雙目似是狠狠剜了紀長安一眼。
一道漆黑幽邃的大門在他身後打開,吞沒了所有死氣,以及黑袍的身形。
阿爾弗雷德抓住機會,一輪大日狠狠壓下,投落下無盡光與熱,卻沒有攔下黑袍遁逃的身形。
大日虛影與漆黑幽邃的石門狠狠相撞!
前者身形渙散,險些徹底崩散,後者則是劇烈震動,隱有開裂之勢,卻最終隱沒消失,不見蹤影。
「不用追了,以後還會見面的。」
紀長安攔下了還欲追逐的阿爾弗雷德,淡淡說道。
阿爾弗雷德在見到殿下後神色稍松。
他點頭應道,而後來到高處法陣領域的中心,開始撤銷自我運行的龐大鍊金領域。
在處理完一切後,阿爾弗雷德帶著雷瑟返回巨輪上,紀長安早已在此地等著他們。
阿爾弗雷德掃了眼被石化的船體,屈指一彈,一縷鎏金色火焰落到了被石化的船體上。
他以鍊金術改變其物質構成成分,使其快速恢復原貌。
雷瑟這時才得空擦了把冷汗,沒想到這次只是來拜訪斯卡蒙家族,就遇到這麼檔子事!
可他還沒來得及安撫自己受驚的小心臟,陛下就向他遞來了一個類似包裹的東西。
雷瑟迷迷糊糊地接了過來,低頭一看,驟然一驚。
這玩意居然是個熟睡中的嬰兒?!
陛下離去的這些時間裡,究竟去幹了什麼?!
還是說這嬰兒是此方海域的倖存者?
「從今天開始,這孩子交給你照顧,加油,別讓我失望。」紀長安鼓舞道。
聽到後半句,雷瑟只覺腦門一熱,熱血上涌,也不管究竟是什麼任何,重重拍著胸膛,目光真摯熱烈。
「必不會讓您失望!」
紀長安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看向阿爾弗雷德,問道:
「如何?」
阿爾弗雷德道:「對方實力不弱,力量本質與我相差無幾,雖說我如今還未恢復巔峰。不過那傢伙也未全力出手。」
回憶了片刻,阿爾弗雷德再度說道:「那傢伙不知是想隱藏身份,還是有忌諱,出手都有所克制,而且沒有展露最根本的本源。」
沒有展露自身本源之力,就很難確認對方所屬的神系,以及他的真實身份。
紀長安站在船頭,望著前方空曠的海域,平靜道:
「這傢伙可能就是克洛斯,不急,接下來遲早會對上的。」
阿爾弗雷德皺眉,神色有些猶豫和掙扎,最後他長舒了口氣,沉聲道:
「殿下,伊西絲冕下加速各序列主君的復活時間,導致各序列的諸位主君齊聚在這一個時代,雖說是為統合世界之力,抵禦界外之敵,可依我看,在那之前,我等必然會先內戰一場!」
「除去深淵,剩餘五大序列加上你我總共有十餘位主君!」
「而為了確認我等各自所處的位置,這一戰遲早會爆發,避免不了,無法是早與晚的問題。」
紀長安默然點頭。
能躋身主君的生靈,沒有幾人會承認自己弱於他人,而高位者間要想決出個高下,自然只有戰鬥一途!
以戰爭決出真正的強者!
事實上不用阿爾弗雷德的提醒,這一幕是他之前就已預見的。
隨著各位主君的回歸,他們間遲早會爆發衝突,最後演變為戰爭。
這場戰爭只會伴隨著一方的徹底落敗而宣告結束,不存在任何形式的調停。
紀長安忽然笑道:
「在決出最強者前,恐怕各序列之內就要先決出一個勝負。你這位曾經的熔金第一,準備好了沒?」
「我聽說後來接替你位置,成為熔金序列第一主君的,可是一個女人。」
阿爾弗雷德呼吸一窒。
他這萬年來自我塵封,對外界變化所知甚少,沒想到繼自己之後坐上熔金第一王座之位的竟會是一位女子。
如深淵序列那位一樣,又是一位女子主君嗎?
「走吧,既然這裡已被覆滅,那也沒什麼好看的了。」
紀長安最後掃了眼空蕩無比的海域,轉頭平靜道。
「殿下,我們接下來去哪裡?」阿爾弗雷德輕聲問道。
紀長安雙手輕握住船杆,眺望遠方的天空,迎面吹來的海風格外清新。
他輕輕摩挲著船杆,目光有些失神飄忽。
「去新月之地。」
「雷瑟,你知道新月之地在哪裡嗎?」
抱著嬰兒暗自給自己打氣鼓舞的雷瑟又聽到來自陛下的問話。
新月之地?
雷瑟滿臉茫然。
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可印象似乎又十分淡薄,讓他一時間想不起來。
忽然間,他的腦海中靈光閃過,脫口而出道:「殿下您說的是【無法之地】旁邊不遠處的【新月之地】?」
那塊地盤不大不小,前些年據說落入了現世四境的生靈的手中,沒什麼名氣。
若非毗鄰【無法之地】,也就是那位熔金序列的新生主君麾下的勢力,這塊地盤也僅僅是地圖上一塊十分普通的標註。
雷瑟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自家這位陛下……這一世就是從現世四境中走出的。
「那地方不是很有名,不過卻正好與熔金序列那位陛下的【無法之地】相鄰,殿下有熟人在那?」
紀長安不答反問道:「知道怎麼走嗎?」
雷瑟忙點頭道:「現如今誰不知道【無法之地】的所在,而【新月之地】就在【無法之地】旁邊,不難找。」
「那就麻煩你給阿爾弗雷德指路了,我們接下來的目的地就是【新月之地】,在前往世界之巔開會前,我要先見些人。」
囑咐完雷瑟後,紀長安又瞥了眼他懷裡的小孩,沉吟道:
「先找個聚集地,弄點嬰兒喝的奶粉,另外把這座海域的遭遇傳出去,讓神殿負責調查。」
「遵命!」
……
獨自一人返回船艙。
紀長安重新落座,心神再度沉入一座蒼茫星空。
四面八方散落著無盡的星辰,星輝如雪灑落在半空,他已然站在群星之中。
眼前這座世界,他曾在無意中到訪過數次,卻始終不曾真正深入、長久駐足。
而在不久前他奠定群星神權第一特性後,竟發現自己居然擁有了自主進入此間的權力。
他踩著腳下的星光向前走去,無盡星辰退讓到道路的兩側,無形中的牽引力誘使他沿著固定的道路走去。
最終,他來到了疑似此地盡頭的地方。
兩扇緊閉的大門矗立在他面前。
一扇通體金色,神聖而玄奧,那種神聖氣息近乎是撲面而來,濃郁成汪洋。
另一扇則顯得十分普通,僅僅是一扇木門,沒有任何浮華精緻的雕刻繪畫,就好像塵世間隨處可見的一扇木門。
而這已不是他第一次站在這兩扇門前。
他站在門前,望著截然不同的兩扇門,一如先前陷入了沉默。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探索這座世界。
若不沿著那無形中的牽引而走,自由探索,最終都會迷失在這浩瀚群星之間,最終回歸原點。
沿著此地的牽引而走,便來到了這個地方。
矗立在身前的只有兩扇門,周邊也沒有任何指示,更無人出現告訴自己該怎麼做。
是選擇兩扇大門中的一扇推開,進入其間?
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的生起過這個念頭,卻礙於某種直覺無法下定決心選擇其中的一扇。
他有種感覺,這兩扇門的選擇對於他來說至關重要,關係到他日後的道路。
事關自身道路,他無法輕率地下決定,可走遍這座星海世界也無法得到有用的線索或指引。
紀長安猶豫著走到金色大門,伸出手搭在門把手上。
就在這時,一種他極為熟悉的波動從門把手上源源不斷湧來,衝擊著他的心神世界。
相較於這股龐大浩瀚如汪洋的波動,他就如一葉小舟,顛簸在海面上!
這是……神性!
他驚覺地鬆開了手,下意識倒退數步。
這扇金色的門後,似乎藏著的是龐大至極的神性,他無法想像真正打開這道門後,門後湧出的會是何等浩瀚的神性!
紀長安側身看向另一扇普通的木門。
他遲疑著邁動步伐,來到了木門前,緩緩伸出手。
在抬手的過程中,一個問題迴蕩在他的腦海中。
與神性相對的……是什麼?
最終。
他握住了木門的把手。
而令他驚疑不定的是自己沒有從門把手上感覺到任何異樣。
沒有任何東西從門把手上傳遞而出。
反而……有東西源源不斷地從他的體內流出,湧向門把手!
他無法確定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什麼,卻也在第一時間鬆手,怔然疑惑地望著自己的右手。
一扇得,一扇失。
得到的是神性,失去的……又是什麼?
他忽然生出一種恍然之感。
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的「力量」,或者說位格,高踞群星的位格狠狠跌落了下來!
得到神性,失去位格。
這兩扇大門是要他在其中做出一個選擇?
可原因呢?
這世間沒有莫名其妙之事,有果必有因,究竟出於什麼原因,要讓自己在這其中做出一個選擇?
而給出選擇的又是誰?
紀長安縮回了手,緩緩後退,目光凝重地盯著兩扇截然不同的大門。
這其中無法解釋的問題實在太多,他委實無法在此刻做出抉擇。
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