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的時候，農機公司本來應該挺忙的。
但是李子樹很無奈，家裡讓他回去相親，不回不行。
於是就連夜回了京城，上午見了見京城裡的一些狐朋狗友，下午去相親。
相親見的女孩是他以前就知道的，不過那時候沒交情，不是一個圈子裡的。
現在再見，也沒什麼老朋友見面的欣喜。第一面他就不太喜歡，這女大十八變，如今的小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看著有些……小資了點。
還不到熱的時候，女孩就穿的就挺薄的。
藍白色的牛仔褲，白色的高跟鞋，上衣是一件白襯衫，領口還少系了兩個扣子，下面的衣角綁個蝴蝶結，外面套了件半長款的米色風衣。
肩上挎著一個粉色的小挎包，手機卻不放進去，而是用粉色毛線織的手機套裝著，用長長的粉色帶子掛在脖子裡，手機就在兩座山峰中飄來盪去的。
頭髮也是特意高高挽起，明明是個小女孩，還裝成熟。
不過李子樹也知道，家裡介紹的人，他也不能太高要求，都是家庭不會太差的，至少和他們家應該差不多。這樣的家庭，不自吹的說，像他這麼踏實下鄉去鍛鍊的，不多。
女孩叫小慧，見面就說去看什麼攝影展。
李子樹對此無所謂，他是打算應付了事的，反正今天就打算浪費了，隨便這女孩幹啥都行。
反正雖然不知道這個攝影展怎麼樣，但是地方不錯，在琉璃廠附近，正好看完了可以順便轉轉琉璃廠。
逛著攝影展的李子樹也心不在焉的，想著一會兒到琉璃廠那誰的店看看，買點東西帶去水清縣。筆墨紙硯嘛，文人圈的事兒，這玩意兒送人高雅大方不落俗，不談那些俗事兒，自然也談不上賄賂啥的。
「哎呀，西薩現在還這個樣子呀！」正走神著，李子樹就聽見叫小慧的女孩在驚嘆。
他抬頭一看，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走進了攝影展的裡面，此刻正站在一張西薩的照片面前。
一般西薩的照片都是拍野外的原野風情，或者是那座神奇的高山宮殿。這一張選材的是街道，拍的是市井風情。
拍攝的街道兩旁的房屋都是舊的，刷了白色的灰，太陽下看著慘白慘白的。
街道上是一些遠道而來的牧民，城市裡的居民，有宗教人穿著露手臂的紅色的袍子，普通牧民灰色的襖袍，也有一些普通的衣服。
街道兩旁還有些擺攤的，破舊的紅布上擺著的小飾品，老舊的木板車上的乾果，滿是泥漿的手扶拖拉機……
各種不同的人，不同的景物，交織成一幅獨特的市井風情。
照片很不錯，但是李子樹卻不太喜歡。
因為畫面上的風格，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種老的舊的，落後的東西。
發展是需要時間的，李子樹覺得這張照片，應該配上一幅十年前的西薩的照片做對比。
以前就流行什麼傷痕文學，李子樹還瘋狂迷戀過。但是自從下去工作之後，逐漸的，他看問題就不一樣了。
落後是肯定的，但是不能只看到落後，也要看到進步不是？
不過這些想法，他也沒打算給這個剛見面的小慧說，只是淡淡地點點頭，正要開口，忽然怔住了，然後就盯著那個照片看個不停。
小慧好奇道：「怎麼了這是？」
「你看這裡，那個三輪車，是不是在賣香蕉？」李子樹盯著照片的一角，遠遠的可以看見，在街道旁，有個三輪車的攤位。
但是人家這攝影是要選景的，主要景色要清晰，就兼顧不到更遠的地方。所以李子樹指的那個角落有點模糊，如果不是李子樹賣了幾個月農機，他都未必注意到那是三輪車。
「好像是吧！」小慧也很認真的看了看，卻不能太肯定。不過李子樹一開始就表現得心不在焉的，她心裡也清楚，現在見他提起了神，總得附和一下。「怎麼了？」
「那個人，你能看清嗎？」李子樹指著三輪車旁的一個模糊的小影子。「我總覺得這人挺熟悉的，三輪車我也感覺挺熟悉的。」
「你認識？」小慧好奇道。
「不知道。」李子樹看了又看，什麼也不能確定，不過有這麼一下，他倒是有了說話的興致。「我在水清縣的一個小鎮的時候，認識了個有意思的小朋友，算小兄弟吧！」
「感覺和那些一般的學生有點不一樣，他思路挺清晰的。後來我去縣裡，他也剛好過去，買了輛三輪車，說是販菜賣水果啥的。我一看這照片上的人和車，感覺和他差不多。」
說著話，李子樹自己都笑了起來：「不過不大可能，我在的那地方，離西薩幾千里路。他要是能開著三輪車去賣香蕉……」
「是嗎？」小慧笑了笑。「那有機會的話，你可得介紹我們認識認識，讓我看看到底什麼個有意思法。」
這是打算深入交往的信號，李子樹聽明白了，不過搖頭笑著道：「你肯定和他沒話說的，農村窮地方的一個高中生，傻愣愣的。感覺他是想折騰著做點事兒的，不知道能不能成。」
小慧也不意外，相親嘛，之前都有人給介紹過對方情況的。
再說她也聽說過，這個李子樹以前挺狂的，本來她還以為也是紈絝子弟，沒想到下去不到一年，變化還挺大，這才讓她感覺有點意思的。
但是人家沒那意思，她也不會強求，兩家差不多的情況，又不是有求於人，誰離了誰還不能活怎麼？
……
李子樹就沒打算挪步，在那張照片看來看去的，越看越覺得那個賣香蕉的像趙起武。
小慧在旁邊等了一會兒，看他沒搭理自己的意思，悄悄就走到一旁，去看別處的攝影作品了。
李子樹都沒注意她走了，下意識地摸出手機，想打個電話問問。拿著手機不禁又失笑起來，趙起武那小子還在眼紅自己傳呼機呢，他哪有手機？
李子樹覺得趙起武對自己胃口，就是這傢伙那拙劣的掩飾技巧。看見傳呼機他就盯著看，還假裝無意看，看見手機也是，後來看見摩托車，能看出來，他是真想試，但是還忍著，假裝不在意。
從小家庭優越的李子樹見多了這種目光，不過其他人的目光都有別的含義，羨慕的，帶點妒忌的，想來討好他的……
只有趙起武的目光不一樣，就是喜歡這東西，和拿東西的人無關。而且心裡多半還在打定主意，以後自己努力也買個。
想了一會兒，李子樹幹脆找來了攝影展的主辦人。
對李子樹來說，這都是小事兒，招呼一下，就有人來找他自我介紹。
然後李子樹就問這張攝影作品的主人，接著就問出來了聯繫方式。
這種事對他來說挺簡單的，連句話都不用給，問就行了。
被問的還覺得挺榮幸，名片都是彎著腰雙手遞過來的。
擺擺手讓主辦人離開，李子樹就拿起手機打電話。
先簡單說了個名字，就問道：「這張照片拍攝的時候，你注意到一個開三輪賣香蕉的人沒有？是個年輕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