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張清歡說的那般,留在京中的親王確實都屬於沒權沒封地,只剩下一個名頭的空架子。
聖喻傳進了一座座親王府,一眾親王皆是嚇的兩股顫顫。
他們確實沒有實權,封地也只剩了一丁點,但靠著親王的名頭做買賣,數十年來也都攢下了不菲的家財。
五萬兩銀子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真正讓他們擔心的,是罰銀背後皇帝的削藩之心。
留守京中的親王基本都是朱元璋一脈,而其中地位最高的晉王朱濟喜府上,此刻坐滿了一臉擔憂的親王。
朱濟喜是朱元璋三子朱棟的大兒子,依照祖制繼承了他爹的晉王王位,坐在上位,朱濟喜敲了敲檀木的高腳茶案,臉色低沉道:
「想必諸位都收到了宮裡的聖喻吧,都說說,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楚王朱孟晚嘆了口氣,接過話茬道:
「皇上若真是缺銀子也就罷了,可皇上要是準備削藩,那可如何是好,沒了藩王的身份,本王的買賣怕是就做不下去了。」
楚王朱孟晚的一番話說到了一眾藩王心裡,他們靠著藩王的身份在京城乃至北直隸各地,開青樓,開賭場,開當鋪,開錢莊,誰也不缺那五萬兩銀子,他們真正擔心的,就是自己這身上的四爪金蟒服。
這身衣服雖然沒了權力和封地,但光免稅這一項特權,就能讓他們每年淨入十萬兩白銀。
蜀王朱悅謙見眾人皆是哎噓嘆氣,站起身道:
「本王聽說皇上拿了太子典藏監的錢,還查出了御馬監江總管和吳王兩位太妃貪墨皇產一事,你們說,皇上會不會就是單純的缺銀子花了。」
朱悅謙這話說的有理有據,眾人臉色好了不少,卻見簡王朱遜瑞騰的一下起身道:
「朱悅謙你怕是把那狗皇帝想的太好了,要本王說,我等不如聯合漢王反了算了,漢王有兵我們有錢,何愁大事不能成。」
朱遜瑞的話聽著讓人解氣,卻沒一個親王出來附和。
他們的都是歷經朱允炆,朱棣,兩次削藩留下來的幸運兒,靠的就是老實聽話,心裡早就沒有了登高奪權的宏願,只想過奢靡的富貴生活。
朱遜瑞見眾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恨鐵不成鋼道:
「我的諸位好哥哥好弟弟們,麻煩你們動動腦子,那狗皇帝缺一次銀子就要五萬兩,我們就是產業再多,又有幾個五萬兩能給他?」
朱遜瑞話音落地,不少親王臉上都有些意動,他們之所以還沒給皇上交銀子,擔心的就是以後隔三差五就要交銀子。
朱濟喜看著欲言又止的一眾親王,給朱遜瑞使了個眼色,長嘆了一口氣道:
「遜瑞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本王也不願同室操戈,不如這樣,我們暫且交一次,若是還有下次,我們就另尋出路。」
朱濟喜這話一說,除朱遜瑞外,一眾親王皆是連連點頭,七嘴八舌道:
「晉王所言甚妥,本王也是這麼想的。」
「確實是我等不該在給先帝弔唁之時,帶著家眷玩樂,簡王你何至於謀逆啊。」
「是啊,簡王,也就是我等跟你是兄弟,若是別人聽去了,還不知道怎麼傳呢。」
......
商定好明日一起上交罰銀,朱濟喜招呼著送走了一眾親王,看著獨留下來的簡王朱遜瑞,毫不留情的斥責道:
「你先前說什麼瘋話,信不信那狗皇帝明日就知道你今日所言?」
朱遜瑞自知失言,老老實實的低頭挨罵。
「今日你也看到了,朱悅謙那個憨貨巴不得交銀子,朱孟晚等著本王帶頭,還有朱瞻焰,朱暉夜,朱賦灼那也是三個沒卵子的玩意,遜瑞,你到底要本王說多少遍,靜待時機,慎言慎言。」樂看小說 .
「三哥,我知道錯了。」
朱遜瑞低聲道。
看著朱遜瑞低頭垂眼的模樣,朱濟喜也不好意思再加斥責,畢竟不管怎麼說,朱遜瑞和他都同為親王,更是他唯一的盟友。
深吸了口氣,朱濟喜擺手道:
「先用飯吧,昨日漢王殿下送來了兩條岳州江鱘,本王已經讓廚子做了。」
見朱濟喜消氣,朱遜瑞也抬起了頭,點著頭道:
「三哥,趙王殿下的倆兒子昨個兒摔著了,你看我要不要去看望看望?」
朱濟喜聞言眉頭緊鎖,沉吟片刻道:
「朱高燧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派人送點東西過去得了。」
「都聽三哥的。」
朱遜瑞點著頭道,跟著朱濟喜進了後堂。
......
寧福宮。
剛剛得知聖喻的吳太妃面色慘白如紙,皇帝這一招釜底抽薪可算把她嚇得夠嗆。
雖然大明還沒有殉葬的貴人,但吳太妃已經想明白,她殉葬與否不過是皇帝的一道旨意罷了。
看著轉身就要離去的王福,吳太妃急忙出聲道:
「王公公留步。」
王福知道吳太妃基本上已經玩完了.
一個不受先帝寵幸的貴人居然敢貪墨皇產,忤逆陛下,吳太妃除了現在從肚子裡拿出一個先帝的龍種,除此之外,任誰都救不了了。
「敢問太妃可還有事?」
王福面無表情的問道。
吳太妃雖然看不慣閹人在自己面前擺臉,但現在她也只能擠出一絲笑容,掏出一疊銀票往王福手裡塞道:
「王公公,能不能給本宮透個底,皇上是怎麼處置王太妃的?」
王福眼觀鼻鼻觀心,任由吳太妃把銀票塞進了自己懷裡,不咸不淡道:
「王太妃雖罪孽通天,但陛下念其是先帝妃子,又及時補上了貪墨的銀兩,只判了失儀之罪,責令其廷杖三十,遷居幽蘭苑。」
聽到姓王的只是廷杖三十遷居幽蘭苑,吳太妃鬆了口氣,自己不過是多貪了三萬兩,想必也是廷杖幾十,遷居偏苑吧。
想到這裡,吳太妃身子硬了幾分,伸手將塞到王福懷中的銀票抽出了幾張,沉聲道:
「本宮三日之內便會將八萬兩銀子歸還內庫,你退下吧。」
王福做了十幾年太監了,就沒見過還有人塞完了票子往回拿的。
但王福並不生氣,他只可憐吳太妃居然連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明白,就敢貪墨八萬兩白銀,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