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棍見狀斷喝三聲:「嘿!嘿!嗬!」凡是冬閒軍訓過的都曉得是集聲鼓氣之法。他手下也都經過訓練的,士氣旺盛之下有人起頭便跟著大喝。
「嘿!嘿!嗬!」陣列中眾人齊聲發出的斷喝聲在暗河中反覆地震盪,竟似有數百人的威勢!
被追擊的幾人雖然也都知到這是攻心之術,但依然被震得膽顫,慌亂之下俱都無心後顧。他們不顧轉身會將後背暴露給敵人的危險,只是倉皇地向黑暗的深處逃去。甚至於遇到了岔道時也顧不得分辨,只是隨便找個就沖了進去。
黑暗與火焰,親身參與對抗與見證敵人的敗逃都在刺激著他的手下,這些被剛剛經歷的勝利刺激得躍躍欲試的人們想要立刻撒開步子追擊上去。
陣列中的黑棍卻是心中冷靜,知道這種岔道歧路甚多之所其實甚為危險,若沒有標記就亂闖進去極易迷失,很可能便再也找不到迴路了。
他頗為遺憾地舔著嘴唇,心裡掙扎了一會後還是約束住隊伍不再追擊。大聲喊道:「停!停下來!」
這時唯有他才有足夠的威望壓制下眾人被激發的**,但他也從眾人被火把映照得通紅的眼神中看出了不滿,知道自己必須給出個解釋。
黑棍敲了兩下木板,向大家問道:「小時候都有過迷路的經歷吧?在小樹林,別的街道或者就在自家附近。」
眾人被他問得茫然,但還是點點頭。
黑棍繼續說道:「通往這裡的洞口泥土是新挖出來的,就是說北城的那幫混蛋從沒來過,他們一定會迷路!可我們也是!我們也沒來過這裡!如今大家把他們驅趕到了深處,還要自己也迷失在這裡才甘心麼?回去吧,黑洞會吃掉他們的。」
幾句話立刻喚醒了眾人,他們突然覺得這暗河變得可怕起來,於是紛紛點頭同意了黑棍的提議。東城幫就趁著還沒深入過多便沿著原路返回了暗道。
黑棍想想推人落水要砸石頭才搭配,於是還命眾人用木板磚石堵了入口了事。
暗河深處金頭緊緊護著馬四娘逃離追擊,倉皇下早已是同另外兩人走散了。怕手中的火炬暴露自己,於是將其匆匆踩滅後插在腰間攜帶。他心知這火炬是緊要關頭才能用的,便忍受著黑暗帶來的恐懼,艱難地摸索前進。
馬四娘雖然昏沉但亦曉得危急,所以緊閉著嘴不發一聲,只是任由金頭牽著在黑暗中前行,約莫半個時辰後覺得甩掉追兵了,才不約而同地停下來喘息。
金頭從懷裡掏出塊肉乾,掰了一半塞給馬四娘,然後就自顧的吃了起來。
「好兄弟,等回去我給你做烤羊。」稍微好轉些的馬四娘使勁嚼著肉乾,彷佛這就是黑棍和他手下似地。
金頭皺著眉頭說:「咱們跑了約莫一刻的時候,我見他們沒追上來就往回走了,進來的地方有塊突出來一肘的石頭,我一直沒摸著。」
四娘心涼地問:「誒?走岔了?」
「應該是。」
至此兩人再沒言語,他們都能想到迷失在黑暗的地下找不到出路會是什麼下場,一時暗河裡再次回復了寂靜。
很快馬四娘擦了擦嘴說:「動起來吧,不動一定會完蛋,萬一找到回去的路呢。我先洗把臉。」
她憑著濕氣找到水流,半蹲著挽著水潑到臉上,輕輕地擦著被砸腫的地方。先是發出「嘶……嘶……」忍痛的吸氣聲,然後又是「咦」了一聲,接著攪動水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金頭不明所以下連忙靠近,問「咋了?有東西?」
「嗯,有魚。」原來是馬四娘感覺到水中有滑溜溜的小魚在遊動,大喜之下想抓住,但奈何手慢還看不見。攪水一陣後依然毫無所獲,總能感覺到滑溜溜的小魚從手邊溜走,她急躁性子上來索性揮拳連續猛擊,水花濺得金頭連忙後退幾步。
接著她開心地叫道:「抓住了,抓住了,好幾條呢!金頭,手伸過來。」
金頭無語地接過遞過來的小魚,感覺半個指頭長短的樣子,在他手裡也沒有掙扎,心知這是被馬四娘砸暈後捉住的。沒柴火沒調料的只好忍著不適嚼碎了咽下去,意外的發現肉質鮮美細膩,也就把噁心拋一邊細細品嘗起來。
兩人歇息一陣後恢復了精力,商量出沿著腳印回去的辦法。火炬只能用一個時辰,所以是要忍著到關鍵時刻才用的,無奈之下就只好兩人輪流彎著腰摸腳印。故而他們都累得腰酸背痛叫苦不迭。
不知過了多久,遙遙看見遠處有光亮晃動,模糊中映照出一個人的身影。馬四娘和金頭二人頓時來了精神,悄聲碎步地靠了過去。
不管是敵是友對面總歸是一個人,一起上去怎麼想都不會出問題。如果是走失的幫眾自然好,就算是對頭,靠著出其不意兩個摁一個還不是反掌之易?
就在距離人影還有三四十步的時候,兩人都沒看到暗流悄悄地拐了個彎,正流在他們跟蹤的路線上。
在寂靜的地下河道中突然發出了「嘩啦」一聲,這並不噪雜的聲響卻使得三人都是一驚。
前面的人影被嚇得小小蹦起,然後就加快腳步「啪嗒,啪嗒」地跑了起來。後面兩人眼見暴露了,於是都深吸一口氣,立刻飛奔地展開了追擊。
四娘邊跑邊高聲呼喝:「北城幫的弟兄嗎?我是馬四娘!是弟兄的停下來說話!」
前面黑影毫不理睬,聽到喊聲也並不停步。金頭心裡有了判斷,一抬手就丟出未點燃的火炬,砸得那黑影踉蹌幾步跌倒在地上糊了一臉泥。他們二人輕鬆追上黑影后,摁住就是一通拳打腳踢。
「啊……!別打了!我不跑了!人是我殺的,你們帶我回去償命好了,我不跑了!看在都是穿制服的份上,別打我了!我跟你們回局子!」
聽了黑影這通喊,二人於是都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