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檢查一番暗門後,發現它果然是被閂上的,不過小心地用勁推幾下後卻也沒有重物封堵的感覺。她再施加了更大的力氣,卻是將暗門連著門框一起平著微微推離了牆壁。
她不敢再使勁,怕這麼一大塊傢伙被推倒會發出更大聲音,但也不願再退回暗道。於是將夜明畫遞到身後金頭手中,然後沉腰下蹲扎馬步,雙手緊攥門兩端,竟將連著碎土的暗門和門框生生舉起約一拳高,再緊著小碎步往前蹭走數步,等門框徹底脫離牆壁後,才尋了個略寬敞的地方將其放下。
四娘扶著門框長舒口氣後,回頭看到幫眾竟張口瞪目站在原地,俱都是一副腦子沒轉過彎來的樣子。頓時沒好氣地說:「咋了?這可是暗門,難道找個木匠上門來裝?然後再解釋說我們要在地窖里再修個地窖麼?這可是我爹和我費了兩天才裝好的!」
幫眾們嘴上說辛苦辛苦,心裡卻嘀咕:「暗門鋪上東西還能偽裝一下,這門閂裝不裝也沒多大差別嘛。」但都聰明地咽回肚子裡了。就連怪人見此狀況也趕緊低頭忍住不笑,怕再招毒打。
突然四娘臉色大變,雖知仍處安危莫測之地,但還是忍不住憤恨地連跺三腳。她捂嘴抱頭,竭力壓抑著自己,但仍忍不住地發出壓低的嘶吼聲:「我的酒!我的臘肉!我的魚乾!我的糧!我的醃菜!我的……都沒了……這幫東城的餓死鬼!」
「吵什麼!」從地窖的暗處坐起一人來,迷糊而不滿的臉上似是剛被驚醒,身上還罩著扯爛的紅布權當薄巾保暖。
馬四娘見了此人認得是東城幫的,本已扭曲的面孔頓時猙獰起來。她一步一頓地走過去,雙拳緊握兩臂緩慢舒展,多處骨節發出細微的脆響。
危機感瞬間使得那人渾身麻木地動彈不得。
四娘順手提起一個罈子,低聲細聲地問那人:「東西好不好吃啊?吃得飽不飽啊?我的紅布撕爛的聲音脆不脆啊?」語調中竟帶著女兒家柔媚的嬌嗔。
常與之相處的北城幫眾見她此時的這番嬌柔作態實在感到不習慣,不由得噁心泛上咽喉,更是被激得渾身發麻,一陣陣的不自在,哪還不知這已是氣急時的異態。
都知那人好不了了!該得不幸,莫及己身。抱著看人倒霉的心態令他們興奮地將脖子伸長,腳步卻似想退而實未退地左右倒換著。他們或摸了承重柱躲後面,或蹲在空壇後避好,都巴巴等著看慘劇。
那帶著起床氣的人在馬四娘問話時就渾身僵硬發麻,似被天敵盯上的感覺,連話都說不出。認出眼前身影后便是不停地短促急喘。
常年被毆打,多次被追擊,令其睡夢中驚起的噩夢再次籠罩了他的精神和**。
「啊!」一聲歇斯底里尖銳的驚叫經由那人的腹胸喉嗓嘴迸發出來,震得地窖中不住地掉下細碎的土渣。就連本欲撲上去狠狠將其料理一番的馬四娘都被驚退一步。
幾人都心想:「要壞事!經他這麼一喊還怎麼突襲?」都腳底著火般彈跳起來要撲過去摁嘴,卻見那人眼一翻白,嗓子裡「嗝咯」一聲就被嚇暈了過去,隨即從睡著的草糰子下漫出一灘液體來。
這番變故令他們都是一愣,彷佛一身要使出來的力氣卻擊打在空氣中般的不得勁。
有誰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聞聽得「哐當!」一聲,只見地窖門被打開了,一個腦袋在光亮中探了進來。
詢問的目光掃了一圈,似乎正想問「喊什麼呢?」,等看到地窖內的北城幫眾時突然像被打了一拳似地又縮了回去。
他高聲招呼道:「狂婆回來了!來五個!跟我摁住馬四娘!再五個,招呼他三個手下。」卻是光數人頭,竟把怪人也當做敵人了。
「就你了!」聞聽得自己最討厭的外號被叫出來,四娘獰笑著就要上前收拾這個自己送上前的目標。
門外那人喊完之後就小跑兩步加速,當先衝進了地窖。他在土階用力一蹬腿後便蜷腿跳起來,同時用雙肘護了臉如同肉彈一樣猛撞向馬四娘。
他打的好主意是若能用腿肘任意部位擊中目標,起碼可去了馬四娘一半的厲害。若其閃躲也不妨跳在其身後,再與同伴們前後夾擊中尋機會。
可他的這番心思就在「啪!」的一聲脆響,和接著「噗」一聲中隨著自己的身體一起跌落在了地面,揚起了一地的塵土。
馬四娘本就提了一個罈子要招待人的,卻趕上目標暈了,這時候要是砸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可正巧跳過來一個不開眼的,於是就再順手不過地掄起罈子,舒暢地砸在了那人右邊小腿的迎面骨上。
飛跳的人在半空被砸得失衡,落地後小腿更是在受力之下「咔吧」一聲折斷,白森森的骨頭帶著血絲戳開皮肉。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傷口,還上下摸著想也許揉一揉就能塞回去呢?
他快速地喘息幾次後終於感到清醒了些,卻也被巨大的痛苦從傷處輻射向整個軀體,以至於奪去了其他幾乎所有的感受。
他感到了從小腿到腳趾,再波及到整個半邊身體的難以承受的疼痛。這痛苦使得他僵直了脖子,臉赤筋爆地「噫哎」幾聲後就渾身癱軟地暈了過去。
他後面湧進來的幾人見此倒都吸了口涼氣,但畢竟城內北城幫的人員早就因馬四娘的失蹤而無心反抗,紛紛轉而投向了他們東城幫,街道之利眼見著開始轉移向他們的碗中了。
而且黑棍又是個不貪小利的大哥,若再平了此間亂子,以後兄弟們定能帶著家人一起過上更好的日子。
所以他們縱使僅是五人面對上馬四娘,沒有贏面之下也要去全力牽制一時,好讓其他兄弟先去平了她的幫手,走返身再多幾人的話就一定能完全壓制這狂婆!這可是眾多弟兄們反覆算計推演過多次的預案。
於是當先幾人認命地一齊撲上去衝撞馬四娘,後進來的五人則是撲向了金頭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