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別下死手!這個人是南蠻子!」
伏擊的草原人中突然有人出聲阻止,大概是聽到了金頭那無力的掙扎聲中所透露出來的信息。於是在夜色下偶爾晃動的一抹銀亮之色就頓了頓沒再用力紮下去,顯見是覺得此人並不應該被卷進自家的衝突中。
畢竟人家才是這裡的主人,而且還有地下的強大存在作為撐腰,那麼作為外來的客人就多少得知道些分寸才是。
「南蠻子?還真是!身上的味道什麼時候都這麼難聞!他倆晚上跑到咱們的地頭幹什麼?是來探查的麼?」
「嘿嘿,你再聞聞,誰會一身酒氣地來做探子?應該是過來找朋友喝酒的,結果碰上了這麼大的亂子。」
「嘖,也是,是我也不敢多留,所以要走這邊悄悄溜走是吧?」
「還是南蠻子命好能溜走,咱們……嗨……」
夜色中的閒聊和金頭艱難的咳嗽聲交雜在一起,走錯路的傢伙在恐懼和驚嚇中還多了一些慶幸。他剛才可真是看見了許多花里胡哨的畫面了,雖然等精神恢復過來後又以往掉了大部分,不過總覺得那都是對自己非常重要的過往經歷。
他現在是想跑卻發現雙腿酥軟,想喊則是喉嚨火辣辣地疼,想要在胳膊上多用一些力也是難做。不過到了稍微清醒的狀態下也終於懂得去摸隨身武器了,但在做過這點小動作後卻是心中拔涼拔涼的一片:劍鞘是空的,從腰間到靴筒中的武器都是如此。
這麼看來自己在被撲倒摁在地上的同時就遭到了繳械,所以即便是自己在當時做出了正確選擇也沒啥用,甚至還會連帶著附送上兩根手指頭。而起了最大作用的恐怕還得是臨死前的艱難求救,光是那一嗓子就頂的上徒勞的拳腳發揮。
因為這意味著下手之人所要收拾的不僅是某個人,而更是一個聚居在堅固防禦地形中的數千人大部落,更附帶上一個隱藏在地下的神秘強大之族。所以但凡有點腦子的都會及時收手不再妄動,轉而是嘀嘀咕咕後起了放人的心思。
至於一同逃離負責翻譯之人卻沒那等覺悟,而是在邊磕頭邊用自己所知的草原話盡一切可能去做討好。配合上褲襠里的新鮮尿騷味就令草原人斥候深信不疑:都被嚇成這樣了就必然是膽小鬼,那麼就自然會說真話的。
看來所獲得的短暫自由並沒能讓他完全挺起腰杆來,一等往日陰影重有降臨的勢頭時就再次垮了下去。也就是智商還沒有被淚水鼻涕沖光才沒有提及逃跑時聽到的某些傳言,而只是單純強調己方是前來做生意的商人,只是從事交換事宜的人又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在黑暗僅有點點星光和遠處火把的環境真說不上多好,但是強勢背景和受人歡迎的生意人還是提供了相當保護色。草原人因為常處於物資匱乏中就天然需要交換,所以在沒有打劫意圖的時候往往都會給商人以善待的。
所以他們就再次放鬆了態度,然後向著驚魂未定的二人勉強說道:「我們,打架,不好。你們,打架,不要!走,遠處!」
使用的是破碎拆分的河青詞彙,但多少還是將基本要表達的意思傳遞了過去。那翻譯還討好地想彰顯自己的利用價值,於是就主動湊臉上去說道:「不用不用!您就說草原話好了,我都可以給您轉成南蠻子話,不費事的!嘿嘿嘿……」
然而如此自輕自賤的態度並不會被得到讚賞,反而讓草原人意識到這傢伙就是前陣子剛放出去的奴隸。就身份上而言顯然比不上可以同自己並肩作戰的河青人,所以那輕視之情都不用口頭言語便從目光中流露了出來。
悶著頭正思考該怎麼辦的金頭聞言先是驚喜地抬起了頭,可在看到翻譯將氣氛搞糟後就被嚇得當場一抖,然後就抬起大腳便踹了過去。當然他踹的是辦錯事的翻譯,對於手持武器的那幾個草原人還是碰都不敢碰的。
不知從何而來的釋放意圖本來就讓人珍惜無比了,哪裡能讓這傢伙幾句話就給攪黃?而且順帶著還未徹底褪去的酒氣就讓金頭的脾氣格外大,直接就啞著嗓子惡狠狠問道:「你剛才說了啥?是要把老子賣了麼?還是要找死!?嗯?」
突然爬了起來翻身的動作可並不友好,在叫罵中連連抽巴掌的舉動也較為具有攻擊性,已經後退幾步的草原人都被金頭的動作給嚇了一跳。不過在警惕中卻見到這貨是在窩裡橫,確定了不會危害到自己之後才將摸向武器的手稍停。
他們在保護自身安全方面倒不會無原則的後退,只要有人活得不耐煩了就敢於上前送一程,管你是其他部落的後人還是南蠻子都只會得到同一個待遇。
不過這麼鬧騰了一會也動作大了些,對於想要靜悄悄地埋伏的幾個草原人而言並不是很合心。他們也不等金頭做全套便眉頭一皺地揮手驅趕:「走,快走!」
「是,是!」
最先反應的是膽子最小的翻譯,而後才是反應慢了一拍的金頭。可某個大膽的傢伙卻總是喜歡以自己的齷齪揣度別人,居然還要求草原人做出承諾:「真的?那你們可得說話算話,不能等我一轉頭就捅刀子,更不能等走了一半就射黑箭!」
能這麼說就意味著真不怎麼相信草原人了,而受到當面質疑的族群則是既聽不懂也不耐煩,乾脆就再次亮出武器用簡單的河青話驅趕道:「走,快走!」
「哎哎,是是是……」
末了還是不忘遠遠地將繳械下來的武器拋擲過去的,於是金頭就在連聲的答應中還俯下身去撿拾。畢竟這玩意怎麼都算是金屬製品,對山南山北之人在之前相當長的日子裡都是重要的財產,真要留下來的話純粹是潛在的是非誘因。
在金頭的視角中其實也是差不多這麼看的,即便是身處於教團之中見慣了各種各樣的財富也還是習慣只進不出。從前的匱乏生活讓他格外看重對於物質的獲取,但凡是關於物品損失的就會格外在意,這都已經是刻進骨子裡的執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