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前方,長長的甬道非常高,索羅用雷射測距儀測量,發現高度正好達到十一米,且整條甬道的高度誤差約為半毫米左右,幾乎可以被視為工程奇蹟。
甬道的兩旁,大量掏空的墓室靜靜陳列,每隔六列墓室,就會設有一座禮葬廳。
禮葬廳的大門上有不同紋路的雕像,馬克斯還記得宋平的警告,他略過了第一個青色海馬雕像,繼續向前,推開了一扇門口有白色牙齒雕像的墓門。
「收集錢幣,其他的都不要碰。」
宋平對馬克斯說道,和他一起進入禮葬廳,開始搜刮陪葬品。
張樂樂跟隨在他的身後,全程攝錄,她驚訝於禮葬廳內的裝潢以及那些器物的精美,完全沒有發現索菲亞神情恍惚,索菲亞看向四周,忽然覺得一股困意湧上心頭。
這股莫名的困意消弭了她的恐懼,倦怠讓她無力思考,疲憊讓她雙眼微閉。
索菲亞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激活的紋身,她像一個幽靈,腳不沾地地飄出了禮葬廳,她不知道自己向什麼方向飄動,只是歪歪斜斜地,把身體靠了在一扇墓門上。
她閉上了眼睛,自我的意識陷入了深沉的休憩,她的呼吸平穩,身體卻像是有著自己的主意。
伸手推開一扇墓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從內向外衝出,仿佛連時間都在這裡腐爛。
墓門無聲無息的開啟,又無聲無息地在索菲亞身後關閉,門上有一個青色的海馬雕像。
好似夜明珠般的輝光照亮了牆壁上的浮雕,上面描繪著深海生物和人類的混合形態,每一幅都十分彆扭,令人眩暈反胃,浮雕上有著鮮血的痕跡,還有朽爛的骨骼和衣物碎片掛在石頭上。
這座禮葬廳的內部髒污無比,大廳中心設有一個祭壇,祭壇上擺放著一具腐臭的遺骸。
它有著類魚的頭顱和眼睛,身體如同一條蠑螈,肢體的末端生長著水母般的觸手,尾巴上還有如同海膽一樣的硬質毒刺,它的身體似乎感應到了索菲亞的存在,腐爛的遺骸蠕動著,流淌出死液。
黑色的液滴在石磚上蔓延,流過那些骨骼的碎片,流淌到了索菲亞的腳下。
她突然清醒過來,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直衝腦門。
她的呼吸急促,心跳如鼓,泵動的紅色肉球幾乎要從口中跳出。
她想要尖叫,卻發現聲音被壓抑在喉嚨深處。
她想要逃跑,卻發現她的雙腳像被膠水粘在地面上,無法挪動。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這一刻,所有的黑暗似乎都變成了光明,原本看不清的一切,現在一覽無餘。
她看到那遺骸的腐爛肉體在祭壇上扭動,發出令人作嘔的聲響,她看到屍體的觸手緩緩伸展,如同探尋獵物的水母,向著自己的方向蠕動。
遺骸的眼睛,如果那還能稱之為眼睛的話,它閃爍著詭異的綠色光芒,死死地鎖定了索菲亞。
兩行淚水從她的眼角流下,伴隨著黏液的嘀嗒聲,血肉撕裂,生命灑落在地上,交換了死亡。
…………
聖城錢幣很重,由少部分的銅,大量的銀,稀少的黃金和超自然粉末構成,每一枚錢幣正反兩面都印著相同的紋路,乍一看像是洋流和波浪,但仔細看去,卻會看到波濤洶湧,卻會聽到驚濤駭浪。
三千兩百枚錢幣,這是相當於一個人類靈魂祭品的份量。
宋平很熟悉,他來過迷霧聖城不止一次,這個辦法最初還是他發現的,從第一次到現在,他從未有過犧牲同伴的念頭,或者說,他從未真的付諸行動。
「索菲亞?她在哪兒?」宋平環視四周,心中咯噔一下,他沉聲問道。
「索菲亞?誰是索菲亞?」張樂樂迷茫地眨眨眼睛,她看看四周,眉頭緊鎖:「我們隊伍里沒有這樣一個人啊?隊長,你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影響了?」
「是啊,索菲亞……這個名字我沒有印象。」阿米娜警惕地看著宋平:「隊長,你還好嗎?」
「索菲亞-佩雷斯,膽小,畏縮,女人,大概一米七高,橙色衝鋒衣和白色旅遊鞋,都沒印象?」宋平抿了抿嘴唇,長嘆一聲,抱著最後的希望看向了許知娜三人。
「沒有印象。」馬克斯聳聳肩頭,他大笑道:「有什麼大不了的,想這麼多沒有意義……」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低下了頭,好像這不是他平時說話風格,他是偵察專家,不是熱血上涌的街頭武道家,他怎麼能,又怎麼會說出這樣不經考慮的話來?
「我不記得有這麼個人。」索羅坦率地說道。
許知娜沒有去費力地思考,她打開數據記錄器,回放頭盔攝像頭過去的影像,利用模擬智能對每一幀信息進行分析,在界面上列出了人物記錄,她挑了挑眉,對宋平展示畫面。
「抱歉,隊長,我們所有人的頭盔攝像頭都沒有拍攝到穿著橙色衝鋒衣的女人。」許知娜試圖用邏輯來分析當前的情況:「或許你受到影響了,也許……也許你該休息一會兒?讓阿米娜給你做個檢查?」
「嗯,說得對。」宋平露出無奈地笑容,他搖搖頭,內心深處明白了索菲亞的結局。
他知道這是意識守護紋章又幫了他一次,但他沒有向其他人反駁和解釋,他只是任由阿米娜進行快速的問答測試,精確而清晰地回答出一個個測試題的答案。
「夥計們,你們來看……」張樂樂抱著運動相機不斷快退回放,她突然驚愕地抬起頭來,招呼大家過去,她的聲音顫抖:「索菲亞確實存在,隊長沒錯,是我們忘了她!」
幾人圍過去觀瞧,看到了身穿橙色衝鋒衣的女人,她膽小而畏縮,沒有存在感,和張樂樂一直相伴。
禮葬廳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怪誕而緊張,牆壁上的浮雕似乎在嘲笑他們的困惑。
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是不合理的,如果運動相機能夠拍下,那為什麼其他人的頭盔攝像頭不能呢?
許知娜腦筋很快,她想到了片面合理的解釋,她看向宋平,表情嚴肅:「抱歉,隊長,你是對的。我想這可能和某種詛咒有關,詛咒影響了我們的記憶,讓我們忘記了索菲亞的存在。」
阿米娜也抬起頭,她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她輕聲說:「如果詛咒能讓我們忘記索菲亞,那它還可能對我們做了什麼?我們還能相信我們的感知嗎?」
宋平一言不發,這一刻,他看清了自己和隊員們之間那條無形的溝壑,他終於理解了紋身師的入門為何如此困難,需要滿足的條件為何是如此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