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永生之魂

  冰雪一樣純潔，陽光一樣熾烈，神聖之光轉瞬墜落，炸裂成漫天遍野的刺眼白光，傾灑在大廳中的每一個角落。羅寧，鋼骨，莉娜以及魔鈴，所有人都沒逃脫這層光幕的包圍，被淹沒一切印痕。

  噼噼啪啪的爆鳴聲連成一片，此起彼伏而又震耳欲聾。雄渾無比的神聖能量就像一片連天掀起的巨浪，拍打在大廳中各處之後，又從前後兩扇鐵門逸出。一邊沖入了內側居室，另一邊湧進那條螺旋而上的階梯所在的哨塔當中。

  「當心！」階梯中部地帶，韋林橫握著黑色長棍，棍體上的二十三顆六芒星形暗紋中，七顆星星驟然變亮，發出明晃晃的銀白光芒。而他另一隻手臂則將溫蒂攔在懷裡，防止她受到波及。

  咒語聲起，銀白色的六芒星分裂成無數細長銀線，又在韋林身前迅速凝結，幻化成一隻半人高的菱形銀色巨盾，將正面襲來的滾滾能量推往身旁。

  「咦？不對，好純淨的神聖氣息！這股力量，分明只有那些不會離開教會的老傢伙們才能做到！在這裡釋放能量的又是什麼人？」韋林越想越是困惑，抱著溫蒂從只剩一半的階梯上縱身躍下。有了落羽術的加持，韋林甚至沒有發出什麼響聲。

  當他們來到大廳門口的時候，滿室的純白光輝都已散去。原本陳設華美而精緻的大廳，早已變得殘垣遍地、處處狼藉，沒有一個地方是完整無損的。在大廳一頭，地面上赫然存在著一隻焦黑色的巨大深坑，深坑中心空無一物，只在邊緣地帶露出一截黑色匕首；而在大廳另外一頭，身穿破爛鎧甲的瘦削身影木然而立。一陣微風吹來，這身影先是丟掉左手中的半面盾牌，接著右手中的斷劍也瞬間落地，最後竟整個人都直挺挺向前倒了下去。

  」哥哥！「

  溫蒂看清了那個身影的面貌，掙扎著從韋林的懷裡離開，跌跌撞撞飛奔到已經毫無生機的羅寧面前。他將手伸向羅寧，卻又在觸碰到他以前停住，兩隻眼睛職里的淚水卻不受控制地蓄滿眼眶，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殘破的鎧甲表面，將四處散落的白色灰燼暈開。即便到了此時，溫蒂也沒放聲哭泣。因為她一直都記得：哥哥最討厭的，就是愛哭鼻子的自己！

  韋林默默站在溫蒂身後，聽著她那陣憋在喉頭的低聲哽咽，想起一位闊別已久的故人，心裡也感到隱隱作痛。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推廢墟忽然發出一陣響聲，開始緩慢的膨脹鼓動。

  韋林的神情頓時一冷，長棒直至那處隆起：「誰！誰在那裡？！」

  回答他的是另一陣低聲啜泣。隨著最後一塊磚頭抖落，廢墟中露出魔鈴悲傷的身影。只是比起溫蒂，魔鈴臉上多出了一分無力和自責。她強撐身體搖晃著站起，毫不理會拿黑色長棒指著自己的陌生人，只拿雙眼死死盯住溫蒂身旁的少年。即便淚水早就充盈在眼眶，可那兩道目光卻像是兩口生滿青苔的無底枯井，空洞而乾涸。

  韋林才看了不久，就大致猜出了這版精靈少女的心思，唯有搖頭感嘆不止。他忽然想起東仙島上長輩們說過的一句話：

  「人類是最為健忘的物種，所以他們的傷痛才會被時間撫平！然而真正的傷痛就像夜色中的明月，看似遙遠，實則永恆！」

  韋林看著圍在羅寧身旁的兩名少女，只希望這份傷痛能再輕一些，再短一點。

  身後響起輕盈的腳步聲，韋林沒有回頭，似是早就料到對方會出現：「你就是莉娜公主？」

  莉娜渾身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頭上臉上也充滿污垢。可即便如此，也擋不住她臉上的怒色。雖然羅寧還沒幫莉娜公主搞到紫星花，但莉娜公主其實已經將她當作了自己的半個部下。這位公主生性護短，自己部下與敵人同歸於盡，她自然遷怒鋼骨，以及他背後的黑夜聖徒。

  「嗯，是我」莉娜隨意答道。

  韋林收起長棍：「怒火挽不回那小子的性命！也擋不住黑夜聖徒的糾纏！」

  莉娜掌心燃起火焰：「但至少能讓我心裡舒坦一點！那小子是我的手下，我決不允許他白白死去！還有你說清楚，黑夜聖徒的糾纏，又是怎麼一回事？」

  韋林瞥了灰頭土臉的莉娜一眼：「我來的路上聽到風聲，有人出價十萬金幣買你的命，期限三十天！最後接受委託的是黑夜聖徒！除非你能立即回皇宮去，否則等待你的將是他手下一眾刺客的死死糾纏。」

  「糾纏？他們最好能殺死我！不然等我回到王都，倒霉的就要變成他們了！」

  韋林笑道：「回到王都？憑什麼？高文先生已被殺死，你身邊能信任的人還剩下誰？」

  莉娜似乎被戳到痛處，立即變了臉色：「用不著你管！」

  韋林還要再說，卻被一道金燦燦的光芒晃了眼。他抬手遮眼，忍著灼目光輝看向前方，卻見溫蒂不知從何時起就漂浮在數米高的空中，神色淡然，飄揚的銀髮四周隱現光暈；眼睛閉合，雙手交叉握在胸口，像是在做著最為虔誠的祈禱。

  「不會吧，這，這難道是！......」

  韋林目瞪口呆地看著半空中的溫蒂，不敢相信自己感受到的一切。僅僅是沐浴在這金色光芒下，他就覺得一路奔波後的疲憊頓時消失，身上存在已久的某處舊傷也奇蹟般地開始癒合。

  而在溫蒂的正下方，魔鈴同樣感覺如在夢中。就在剛才，溫蒂的眼珠忽然被兩抹金色占滿。距離她最近的魔鈴只覺得身邊熱浪陡生，原本哭個不停的小姑娘頓時化作一輪烈陽，散發出巨大的熱量，緩緩飄浮到半空。身上的眾多傷口，卻在那股溫水般的光芒中消褪。

  莉娜低頭端詳著身上的異狀，心裡滿是得償所願的歡喜：「不錯，這小姑娘的體內，封印著傳說中可以治癒一切傷痛、甚至可以起死回生的聖物，安蒙的雙生靈魂之一——永生之魂！」

  「哐當！」

  韋林手裡的長棒掉到地上，心中的驚訝無以復加。他苦笑著搖搖頭，難以相信自己正在直面那段傳說。

  「我知道你不相信，最開始聽說的時候我也不信。但是你看！」

  順著麗娜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半空中的溫蒂背後，逐漸浮現出六對淡金色的半透明羽翼。當這些羽翼輕輕會動的時候，無數片羽毛從溫蒂背後飄散，晃悠悠地下落，最終沒入失去所有生命氣息的羅寧身上。

  麗娜興奮無比的看著眼前一切，似乎看到了她母親大病痊癒後的樣子：「如果我們聽過的傳說屬實，那麼羅寧將迎來重生！」

  韋林注視著那些從天而降的金色羽毛，目光中裝有一抹淡淡哀傷：「迎來...重生？！人類，或者說生命，真的能迎來重生麼？」

  如果羅寧這時候能夠開口說話，那麼他一定會告訴韋林：「真的能！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最起碼我就重新活過來了！」

  只可惜他非但無法說話，還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強行困在自身意識當中，只能面對著那團象徵著狂信者的巨大圖騰，聽著耳邊傳來的誓言聲愣愣發呆！

  「遠方的旅人，你可願繼承我的力量，讓那傳說恆久流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