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自古就在追求長生不死。
煉丹方士一部分是真的為了追求長生不老,一部分是借著煉製長生不老之藥的名頭為自己牟利,但不管怎麼說,他們一直在以各種手段對自然界中的各種素材進行加工處理。
煉丹術中最常見也最重要的方法是「火法煉丹」,其內容包括煅(長時間高溫加熱)、煉(乾燥物質的加熱)、灸(局部烘烤)、熔(熔化)、抽(蒸餾)、飛(升華)、優(加熱使物質變性),與化學實驗的方法相似。
通過煉丹術,各種人造化學品被合成出來,但因為這些人造化學品並不能讓人長生不死,一部分被視作敝履、消失於歷史長河之中,另一部分被錯誤使用、價值顯露不出來。
火藥,是其中極少數得到應用的倖存者。
話是這麼說,但由於方士們對火藥的興趣不高,沒有嘗試去改良其成分與配比,即便自發明之日已經過去了七百多年,火藥仍舊只是「以硫磺、雄黃合硝石,並蜜燒之」的「容易燃燒的藥粉」——只不過,這一個認知,在東漢末年的這一天發生改變。
(嘭!)
威力不大,但名副其實的爆炸,在諸葛亮家中的小院中產生。
因為試製火藥的用量不多,只是放在一個小酒壺裡,點燃方式是用火藥留下一條長長的導火線,人躲在屋裡點火,所以沒有出現人員傷亡。
「這就是……古籍上描述的現象的來源嗎?」諸葛亮扔下點燃導火線的香支,失神地看著小院中不曾散去的煙霧。
他和妻子沒有煉丹的愛好,但既然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和、明陰陽、懂八卦、曉奇門、知遁甲,平日自然涉獵甚廣,家裡放著好幾卷與煉丹術相關的古籍一點也不奇怪。
他自是讀過那幾本古籍,裡面有數則煉丹的記載,但他根本不以為意,很快就將注意力放在別的類型的典籍上。然而萊爾以孩童清澈的目光,剔除編撰者對煉丹術的見解與對長生不老之藥的渴望,無視一切雲裡霧裡的胡言亂語,從中發現最樸素的現實【曾有方士在煉製火藥之時引發爆炸,鼎蓋沖天而起,丹鼎炸裂】。
一心要當海賊王的萊爾看中的是『鼎蓋沖天而起』的現象,他想要利用煉丹術的成果製造能夠能夠發射大石彈的武器,在海上遠距離打沉敵船,以及能夠發射小鉄丸的手持武器,上了岸也能以少敵多。
諸葛亮和黃月英自是不會讓萊爾小小年紀就碰火藥,要不扭頭家就被燒光了,但他們一方面對兒子的設想頗感興趣,另一方面閒著也是閒著,這一年來一直在嘗試改良火藥的成分和比例。
然後,『容易燃燒的藥粉』變成『劇烈燃燒的藥粉』,放在容器中點燃,迎來首次非意外性質的爆炸實驗。
「太好了!我就知道——娘親!」萊爾剛想衝出小院檢查爆炸的殘留物,立刻被黃月英從後一把抱住,就算預測不會再發生第二次爆炸,她也不會讓兒子率先前去確認。
被萊爾不依的聲音驚醒的諸葛亮,與三弟諸葛均一同走出小院,來到爆炸的發生地,嘆息道:「三弟,這將會是改變世界的力量。」
在這一刻,他腦中已生成多種於戰場上應用爆炸物的方式,但畫面感最強烈的,還是用兒子設想中的石彈發射器直接暴力轟城。
「啊,已經足以投入實戰了。」諸葛均的能力不如前面兩位哥哥,但還是具備一定程度的遠見,「唯一的問題是硝石和硫磺的產量,但不管對哪路諸侯來說,時間都還足夠。」
這個時代硝石和硫磺的產量低,但除了勘探技術、礦場產量、工具落後等原因,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需求量低。
若是某一路諸侯突然發現硝石和硫磺戰略價值極大,開始大量收購,在市場經濟的驅動下自然會有更多人去做這門生意。可能短期內儲備量還不足,但目前曹魏還在掃蕩北方袁氏殘餘勢力,現在缺的東西,幾年後就不缺了。
「而且,火藥的配方還有很大的改良空間。」總算是掙脫出來的萊爾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補充道。
諸葛均呵呵一笑,摸了摸侄子的腦袋,樂道:「這你還不滿意?」
「那是當然的了,怎麼看都還有巨大的提升空間,為什麼要到此為止,而且火藥威力越大,我的海船大炮射程越遠啊!」萊爾剛挺起胸膛,但沒理直氣壯幾秒鐘,就又耷拉著腦袋,「……可惜不是我改良的。」
有旁觀,甚至還提出過建議,但實操為零,讓他心中毫無成就感。
諸葛亮沒好氣道:「這幅模樣裝給誰看……按照約定,我們去江東投靠你的大伯可以了吧?」
「真的?!」萊爾驚喜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句話為父還記得。」其實諸葛亮挺想拿著火藥技術投靠一方落魄諸侯,來個一片轟隆聲下拯救大漢江山的傳說,但估計會被一心當海賊王的兒子埋怨一輩子,最終還是放棄了,「而且我也不想從某人的爹變成某人的兒子。」
「誒嘿嘿,童言無忌~」萊爾頓時眉開眼笑,樂呵地滿院亂轉,幫母親收拾爆炸容器的碎片。
諸葛均遲疑著問道:「二哥,你真的……」
他知道自己的二哥的傲氣,前往江東,雖然不會改變辦事性質,但代表著自家二哥決定壓下傲氣,從低級官吏一級級往上爬。
「啊,我下決定了。」諸葛亮仰起頭來,眺望著澄亮的天空,眼中的猶豫逐漸散去。
如果就當這一年的研發不存在,自己投效曹孟德,數年後兒子去投效孫仲謀,孫吳開始秘密收購硫磺和硝石,自己能輔佐曹魏戰勝孫吳嗎?
如果自己是守城一方,面對石彈發射器,能守得住嗎?
如果自己是攻城一方,面對從城上往下丟的火藥罐,怎麼降低士卒的損傷?
如果自己在行軍,面對可以引起山崩滾石的爆炸物,還敢走崎嶇的山路嗎?
如果說自己是臥龍,龐士元是鳳雛,那發掘出火藥的潛力的自家兒子是什麼?
「——既然上天將此幼蛟賜予我這臥伏在鄉間的蟠龍,我就順應天意,將他送出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