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神術本來只是一個嘗試,這些年治病路上的碰壁和坎坷,已經讓他學會了接受任何可能的失敗,這件事情,就算自己現在投入了絕對的精力和信心,也不例外。
唐紙的配合的和坦然讓大叔都有些微微的意外,輕輕地點了點頭,說完,他便一屁股盤坐在了地上。
這個盤坐並非是要休息,而是已經開始了他的教學。
他的姿勢很古怪,兩手是交叉在胸前,髒兮兮滿是泥巴的手心則是朝著天空,兩隻腳的腳掌則合攏在一起,然後臉部也朝向了蔚藍的蒼穹。
「其實所謂的凝練神丹就是一種激發,人類生來就可以走路,但是得學習,原因在於,人類的雙腿具備走路的功能,但這個功能需要開發,不開發,你一輩子還是不會走路。能不能成為神術師也是一樣,不同在於,每個人都可以學會走路,但是只有極少數人能成為神術師,這少部分人與生俱來的天賦,但是,到底你是不是這浩若煙海的人類群體中,鳳毛麟角的神術師,,丹田有凝練神丹的可能與否,你也得嘗試著凝練了才知道。
我教你總共十三個姿勢,十三個姿勢,這是第一個。你看清楚,看清楚每一個細節,我要求,毫釐不差。」
說完,大叔又站立起來,渾身仿佛有種神秘的光輝加持,在日光地下散發出來讓唐紙感到深深崇敬的氣息,沐浴著溫暖的日光,大叔的身軀微微扭轉,做出了第二個姿勢。
上一個姿勢略微像虎,這一個動作單腳在地,兩隻手掌朝著外面張開,又略微有點仙鶴的味道。
唐紙目不轉睛之下,大叔將十三個姿勢在半個小時的時間裡做完,十三個動作,個個不同,每一個,看起來也都奇怪而沒有美感,讓人絲毫琢磨不到意義所在。
雖然過程很流暢而迅速,但是大叔做得很細緻,為了讓唐紙看清楚,還不斷地調整著角度,並且做的同時還在進行講解,以便於他清楚細節。
「清楚了麼?」大叔轉過頭,看著已經完全進入了學習狀態,而全神貫注的唐紙。
少年腦中不斷地回顧著剛才出現的十三個動作,回過神來,連忙點點頭。
緊跟著就看到烈日地下仿佛有些虛幻的大叔抬起了手指,點向了自己,道:「你重複一遍。」
這才看完就要重複,仿佛是回到了課堂上,老師剛剛講完他覺得吃力的幾何題後便抽自己起來回答的場景。唐紙有些緊張地掰了掰手指,學著大叔的最開始時候的樣子盤坐在了地上,幾個深呼吸穩定下來情緒,而後開始重複大叔教導的動作,從第一個開始。
他記性不算差,十三個動作也不算多,但是沒想到第一個動作他就做錯了。
「手臂的位置放到心臟上端兩厘米,擴胸不夠,給胸腔一些壓力……」
「第二個姿勢,小腿在內曲五度,就這樣,右腿不要那麼直,彎一點。」
「第三個……」
看起來邋遢的大叔就這樣教導唐紙將這些動作具體化,一改平日裡不著邊的形象,而唐紙,也奉命唯謹,按照大叔的提示,將一個個動作儘自己所能重複完畢。
「按照我的指示,重新來一遍。」
大叔展現出來了和他的形象出奇不符的耐心,給唐紙讓開了身位,坐在一邊,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包辣條,就著髒手開始津津有味地咀嚼起來,這臭氣熏天天台上,又多了一股廉價辣條的香辣味。
唐紙唯命是從,開始重新重複大叔教導的動作。
經過第一遍的回顧操作,第二遍的大叔親自指導,這第三遍雖然做得還有些勉強,有一些動作比較難,他還做不到那麼細緻,但是大體上已經和大叔的要求差不多了。
而做得越和大叔的相同,唐紙就感到自己的體力消耗得越大,仿佛自己的身體成了個氣球,而這些動作就是在給自己的身體扎洞,令自己體內的能量迅速地外泄,從皮膚到骨骼都泛著深深地疲憊。
「差不多,還行,每個動作堅持十分鐘,不能動。」吃完了辣條,一邊舔著辣條包里的香辣辣椒油,一邊慢慢悠悠地走下樓,同時頭也不轉地把命令拋入唐紙的耳中。
看著大叔離去的背影,被這下午的驕陽已經曬得昏昏欲睡的唐紙舔了舔口水,努力打起精神,開始履行大叔交代的任務,再度擺出了第一個動作。
烈日底下,單純的少年沒有絲毫怨言。
……
這個頭髮亂糟糟得像是鳥窩的男人撇著他的粉紅色拖鞋,把被自己舔得一乾二淨的辣條包隨手丟到地上,下了兩層樓後,人幾乎都要和這樓道同寬的姬大媽就撞入了他的視野。
這個肥碩的女人手裡還拎著一壺水,顯然是來看望唐紙的學習情況的,而身軀飛索的她正好似一堵肉牆一樣站在樓道口,蹙著眉頭看著男人。
大叔挑了挑眉毛,看著這位和自己生活在同一片社區已經十多年的女人,沒有半點作為街坊的親和,一雙常年抽菸而滿口黃牙的嘴巴微微咧了咧,道:「讓路。」
說完,他便從姬珂與牆壁狹窄的空隙中擠過,走向樓下。
「學會了神術也治不好靈死病,這點你我都知道,得了靈死病的沒有一個人順利活下來,這種情況下,而你居然還把漢唐王朝最強大的基礎功法《玄神十三殺》都教給他,你們又才認識多久?總得有個理由吧?」姬珂蹙著眉頭,微微側過頭。
粉紅色的拖鞋啪嗒踩在地面,大叔的腳步頓在了原地。
他也側過頭,一張拉碴的鬍鬚臉,這樣看起來居然滿是荷爾蒙成熟男人氣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獨特魅力。他回望著姬珂這張除了肥肉還是肥肉的胖臉,鄙夷一笑,道:「跟他奶奶的廣播體操一樣,什麼狗屁的玄神十三殺,也只有玄聖宗那種自命清高的狗地方才會把這種東西當寶貝。對我來說,它只是個功法,僅僅只是想教給他。再說,這狗屁功法老子已經修改過了,和原版本的不一樣,那就是老子的東西,我教他,玄聖宗管不著,你,更管不著。」
姬大媽當然明白,這不是什麼廣播體操,看起來簡單的動作,內里蘊藏的高妙,也不是普通人所能夠理解和創造,更代表著這個世界上,某塊即便是她,跳起來也觸摸不到的頂尖的力量,同時,也代表著頂尖的危險。
「玄聖宗不允許外人學,甚至都只有核心弟子才有修行的資格,不管他最終能不能學成神術,要是玄聖宗知道他學過這功法,都會殺死他,你在害他?你到底是安的什麼心?」姬大媽的十指輕輕攥緊,這肥胖的手掌,傳遞出一股足以輕易碎鐵骨鋼筋的氣息。
大叔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膀,道:「玄聖宗還要宰了我呢,有本事,來。」
一句話,豪氣干雲。
姬珂沉默了幾秒,手掌又慢慢鬆開,眼神也逐漸柔和了下來。
這個道理並不難明白,她緊跟著就意識到,他要害這兩兄妹,用不著通過這種方式。
而且這看似簡單,甚至有些愚蠢的功法,實際上,乃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可能讓唐紙成為神術師的功法。
大叔抬頭瞥了一眼這肥胖的女人,譏笑道:「你呢,現在陳連環不在,你就整天照顧著這兩個小孩,連你的朱哥哥都不去找了,你們又認識多久?自己都是個多管閒事的主,有什麼資格教訓我?這孩子現在是我學生,那我怎麼教他是我的事。」
姬珂沒有生氣,盯著哼著小曲繼續下樓的大叔,忽然話鋒一轉,很是平常地道:「謝謝你了。」
大叔愣了愣,抬起頭看了一眼自己這位互相看不對眼的冤家,輕蔑一笑。
姬大媽看著大叔哼著小曲消失在樓道的背影,則是覺得有些恍惚。
他們認識了也有十多年了,雖然關係一直有些複雜,但彼此實際上也都算得上了解。她能夠感受到,這個邋遢男人的心境發生了轉變,似乎有什麼刺激,讓他和以前,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