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一團團焰火如同是轟擊而出的炮彈,轟擊在了那汪洋死人群中,團團烈火伴隨著這些死人所獨有的悽厲叫聲洶湧擴散,火舌把更多的屍體都吞入其中,而屍王衝鋒在前,所有的火焰於她而言都沒有效用,在她的閃挪之間從身側划過,身軀表面因為濺射而燃燒起來的那些焰火,絲毫不足以減緩她的步伐。
一張巨口張開,發出了和任何生物都不同的嘶吼,肉眼可見的氣浪的堆疊,朝著大叔洶湧而來。
大叔眉頭微微一挑,並不覺得緊張,反而,愈發的興奮。
他因為挖鼻孔、摳腳等諸多操作而指甲縫裡填滿了黑泥的五指縮攏,再朝著前方邁力地彈開,五道金色的豎痕便垂在了半空中,好像是撥弄船舶的船槳一樣,發出輕微的擺動。
撥琴破浪紋——玄聖宗神術!
而這有著實質性殺傷力量的音波氣浪,撞擊上去之後,朝著四面濺涌開來。
周遭的一棵棵大樹咔擦斷裂,數十米的山壁上沉積了多年的碎石和灰塵被裹挾著飛向了遠方。
一道身影豁然穿破了前方大作的落葉和灰塵,而雙臂交叉在一起,兩手中仿佛是兩把利劍一樣,隔著數十米遠對著大叔奮力地揮開。
並沒有實質的利劍,然而卻有了實質的劍氣,兩道呈現交叉態的紫黑色劍氣陡然貫空而過。
大叔體表的衣衫抖動起來,並非因為劍氣,而是因為他內里奔涌而出的昊氣,大叔的身影變得模糊起來,在這劍氣轟擊中前的剎那,其身影頓時消失。
那棵無辜的大樹炸裂,紛揚而起的碎屑沒有燃燒,卻在半空當中變成了片片黑色的死灰,紛揚一地。
大叔的身影再度凝現的時候,已經在了屍王的身側。
大叔的眼中儘是囂張和霸氣,渾然不見往日的痞態,嘴角微微挑起,嘴角的菸頭噴射而出。
這根香菸和那日救下唐紙時一樣,在半空當中迅速的解體,脆弱的煙支裂開,內里的菸草則迅速地燃燒,明明微小的香菸變成了一柄烈火長劍,旋轉著穿破兩人之間不過數米的距離,刺向屍王的胸腔!
驕陽底下,這柄烈火神劍上的火焰越發地濃郁,而這足夠天下諸多人色變的長劍,就這樣如若雷霆一樣扎在了屍王的心臟。
……
……
大叔正在數公里外與屍王展開酣暢淋漓,即便是在皇城,也難得一見的戰鬥。
他施展出了王朝三大神宗之一的玄聖宗的頂尖神術,這具也並非唐紙能夠判斷出實際戰力的屍王,也爆發著尋常的戰師所根本不能擁有的強悍實力。
無論這尊屍王被養育在這裡的目的是什麼,現在,它的對手是大叔,是足夠笑傲芸芸眾生的大叔。
幾乎也是第一次與這種手段的魂法師傀儡交手,大叔的雙眼中透射著多年未曾出現過的愉光。
然而他因為戰鬥的熱血所引發的疏忽,一時都忘記了,屍體是魂法師所煉,那麼這片區域裡除了這些死人之外,還應該有一位魂法師才對,他也並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唐紙,已經在那手段乾脆利落的魂法師手中,走向死亡。
青山掩映之間的那面頹坯山崖上,躺在地上的唐紙雙瞳清楚地看到,這位帶著笠帽的魂法師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如同是揮舞著鎖鏈的魂差,正在朝自己索納魂魄,纏繞著自己的藤蔓以及那根鋒銳無比的匕首,就是讓自己走上奈何橋的最後推手。
「我要將你的亡魂鎖入屍身內,將你的屍體練成屍傀!」
魂法師的手微微一抖,匕首尾端便在一股紫色氣流的推動下,對著唐紙暴刺而出。
大叔無法現身拯救自己,唐紙更沒有掙脫開這地獄紫蘭藤蔓的能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根匕首朝自己刺來!
唐紙這時候腦子一片空白,只能看著這根索命匕首刺向自己,而做不出任何的反抗。
噗嗤——
匕首精準無誤地刺上了腹部,劇烈的疼痛,還有那像是皮球被刺破了一樣的瀉力感,當即擴散遍了唐紙的渾身上下。
「嘶——」
唐紙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嘶鳴。
臉色極速蒼白,嘴唇顫抖,眼前的世界,都開始變得昏暗和旋轉。
……
……
「唐糖,過來吃點東西。」
姬阿姨端著一個可愛的小碗,裡面盛著一碗黃色的小米粥,這個在別人眼裡覺得萬般醜態的姬大媽此刻滿臉都是疼愛和諂媚,將早餐放到了唐糖的面前。
唐紙一夜沒回,唐糖開始沒覺得異常,只是以為哥哥又要幫忙收拾麵館,起先還能津津有味的一個人看電視,隨著夜色漸深還是沒有哥哥的身影,她就乖乖地自己洗漱完,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在客廳抱著蜜黃熊,等待哥哥回來。十一點的時候哥哥還是沒回來,小丫頭一個人摸著黑下樓,來到了姬阿姨的麵館拍打已經關了的捲簾門喊哥哥。
好夢如春的姬大媽美妙的春閨美夢就這樣被打斷了,勃然大怒的她拉開窗戶就準備口吐芬芳,這輩子醞釀的髒話都打算發泄出來,然而發現是這個小丫頭後,像是接祖宗一樣急忙地把她接到了屋子裡來。
唐糖嚷嚷著要找哥哥,以為是哥哥沒回來還在這裡,發現哥哥也不在這裡之後哭了一宿,眼睛都已經腫得像是兩顆小葡萄。
「唐紙是個豬,唐紙是豬,唐紙是豬……唐紙跑了不要唐糖了,唐紙不要唐糖了,我不吃……我不吃……」
剛剛消停了沒多久的妹妹抱著已經被她擠壓變形的蜜黃熊,蹲在角落裡一邊哭著一邊念叨,姬大媽說什麼都不好用。
在水井灣威風八面,誰見到了都要低下頭喊聲姬姐姐,只有朱哥哥敢甩臉的姬大媽什麼時候這麼手足無措過?她急得團團轉,麵館今天都延遲了開張,就為了哄這個丫頭,結果說什麼都沒用,她並不生氣,看著唐糖那我見猶憐的模樣,只是心疼不已。
今天一大早她就在水井灣轉了一大圈,把唐紙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姓舒的不開門,但顯然唐紙也不在他那裡,畢竟她敲了十多分鐘門裡面也沒有反應,姬大媽也實在是不知道唐紙還能去哪裡,要知道這傢伙昨天明明是下班回了家的啊。
「喂,老闆娘,下來煮麵啦!」
一個呆頭呆腦的男人電線桿一樣站在樓下,大聲地喊道。
「煮個屁!看不到沒開門嗎?!自己滾去廁所吃你的!」被觸了霉頭的姬大媽勃然大怒,從窗戶探出頭,連帶著作業的怒火一起懟到了男人的頭上。
男人一臉茫然,道:「那你好歹借個廁所給我啊?」
姬大媽嘭地一聲關上了窗戶。
「唐糖,小可愛,別哭啦!唐紙只是外出有事,肯定馬上就回來了!姬大媽跟你一起看動畫片好不好,你喜歡看什麼?哦,你哥說你喜歡看言情劇,姬大媽也喜歡!我們一起看好不好,哦,還有你最愛的棒棒糖,姬大媽之前買了一大包呀,來來來,我們快來吃……」
「我不吃我不吃……」唐糖腦袋擺得像個撥浪鼓,撅著小嘴淚眼汪汪。
「唐紙那個不要臉的不要我了,舅舅也不要我了,唐糖沒人要了,唐糖沒人要了,唐糖沒人要了……」
下丫頭手指在扣著牆壁,把姬大媽前幾天才糊好的牆給扣得稀巴爛。
「哎喲姑奶奶,唐紙你個畜生,你跟你舅舅一個德性,我求求你買個手機吧,老娘聯繫你都沒辦法,這可咋整啊,再不回來姑奶**都要炸了……」姬大媽欲哭無淚。
「唐紙不要唐糖了,唐紙不要唐糖了,唐紙不要唐糖了……」
小丫頭像是複讀機一樣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窗外一片落葉被風拍打在窗戶上,而唐糖的哭聲也驀然停止,毫無徵兆地站起身來。
「嗯?」姬大媽頓時覺得天地似乎都寧靜了,詫異地看著這個忽然消停了的小女孩。
唐糖忽然走到桌旁,坐到了椅子上,開始像以前一樣,一小口小口地嘬起了粥。
「唐糖?」
「阿姨,你還煮得有多的粥麼?」唐糖抬起頭,一臉平靜地看著姬大媽,問道。
姬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不明白她怎麼毫無徵兆地就變了臉,一晚上沒消停,現在卻突然安靜了下來,明明什麼都不願意吃什麼都不願意喝,突然又問自己還有沒有多的?
不過她能緩和下來,無疑是姬大媽千盼萬盼的局面了。
「有!不夠吃我還可以煮!阿姨把買的幾斤米全煮給你吃都沒問題!」
唐糖舉著筷子,眼睛裡面還殘留著淚光,脆生生地說道:「我哥哥沒有跑,他只是遇到了危險。」
姬大媽一頭霧水,看著這個認真無比的小丫頭,頭皮又頓時一緊,不可置信地問道:「為什麼這樣說?你怎麼知道?」
唐糖喝著粥,仿佛魔怔一樣自言自語地碎碎念叨:「我哥哥沒有不要唐糖,他是遇到危險了,但是唐糖不怕,哥哥也不怕,沒有人能傷害到哥哥,沒有人,能傷害到哥哥。
哥哥,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