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林尤還彈語音過來是為什麼?
陸成疑惑片刻,就馬上點擊了接通。
然後就聽到電話的另一端似乎傳來林尤陣陣粗重的呼吸音,這聲音沒由地讓陸成的嗓子眼兒都是一緊:「師父,怎麼了?有事情嗎?」
「heng,heng!」林尤再次長長地呼吸了兩口,才開始說話。
「你知道我剛剛打電話給誰了嗎?」林尤問話雖然的語氣雖然平靜,但陸成再怎麼傻也聽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可陸成卻不知道林尤變成這樣的原因,「師父,你這個點打給了張興教授?」
陸成能夠想到的就是張興教授,不過這個時間點,似乎林尤又不太可能打給他。
「我打給了秦楚遠。」林尤儘量地繼續讓自己的語氣保持著平靜。
陸成這邊很莫名其妙,秦楚遠是誰?自己從來就沒聽過這個名字,
姓秦,那陸成能夠聯想到的就是秦霜的那位傳說中的叔叔。可就算他是秦霜的叔叔,陸成和秦霜是有點熟悉,但也並不代表陸成就能夠認識這樣的大佬啊。
不過陸成還是老老實實地說:「是秦霜師姐的叔叔?」
「你不認識也很。」林尤幾乎和陸成同時開口,
不過林尤的語氣稍微慢了點,然後就直接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秦霜?」
「那是我們的群裡面的人。」
「秦霜趙霜師姐我不知道。」
「但是我感覺你的腦子估計快被秦師姐和趙師姐給填滿了。」
「我聽秦楚遠講,你給張興教授給了一本資料?資料上面,全是寫的一些關於課題的建議?」
陸成一聽,眼睛微微眨巴眨巴,心裡開始盤算了起來。
這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啊,自己把那兩份資料,只交給了張興教授,按道理講,沒別人知道啊,張興教授也不可能給外人看,那這個叫秦楚遠的,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而且,這才多長時間,就傳到了林尤的耳朵里。
陸成沒有說話,林尤也索性沒說話,而是繼續越想越氣。
……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大概十分鐘前。
林尤找到了楚河不過漢,這個他很久都沒有聯繫的人。
「楚哥,和你商量個事情唄?」林尤本沒打算秦楚遠這個時間點會回自己的,可沒想到的是,苦逼的科研狗到處都是,這個時間點秦楚遠正好還在看文獻。
看到了林尤的消息,就順手回了:「大尤哥可真是貴人,今日怎麼高抬貴手寵幸了我的聊天框?」
揶揄的話到了他這個年紀,可以說是順嘴就來,
而林尤也不是當初那個年輕氣盛的小伙子了,立刻回道:「楚哥一向金口玉言,無事不敢實在不敢多問一兩句,怕是佛前聽經,聽一句少一句啊。」
「這不是遇到了難題,才想讓楚哥這尊大佛開開金口,給一兩計不?」
秦楚遠看完,就直接開罵了:「滾犢子,說人話。」
「回去了才多久,怎麼就變得這麼圓滑了。」
林尤就道:「是這樣的,我這不是最近收了個學生嘛,他又正好有了一個出國遊學的機會,就想著來你那裡學習一段時間。咱們這當師父的得開條好路子,就想到了優秀的楚哥你了。」
秦楚遠是真的覺得林尤的馬屁功夫飛速長進,這功力,若不是自己浸淫了幾十年其中之道,恐怕就信了。
他稍微想了一下,嘴角微微一陣邪笑,輸入的文字卻一本正經說:「就是你平時在群裡面賣弄的那個?」
「你捨得讓他出來?」
「出都出去了,哪裡有什麼舍不捨得,現在一家技已經養不活人了,總得出去找高人學習一下,不然就被我的思維給禁錮死了,這就不合適了。」
「群裡面搞骨科的也不多,也就那麼幾個。」林尤回道。
秦楚遠就道:「現在時候的這話倒是人話,不過你說你的一家技養不活人,我可不信,你要現在放出話來你想去哪家公司,還不是年薪千萬隨隨便便的??」
「要我是你,回國內受那份閒氣幹嘛?人活一世,臥不過六尺,吃不過就柴米油鹽。」
「幹啥不是為了吃口飯?」
「還是自由和開心得好!」
林尤看了秦楚遠的消息,微微一笑,回道:「楚哥,咱們兩個就別整這些虛的了,如果你真的是那種爭得名利在身的人,也不會就現在這樣累的活法了。」
「我敬你,也做不到你這樣,就想著離家裡人近點,好歹有時候能夠盡一盡孝心。」
「背井離鄉,對月而望,視頻飲酒。」
「哪一件又不心酸?」
「我早點回來,如果能夠打磨得出來一片可造的璞玉,那你們這些高人不就回來有可用武之地了麼?」
秦楚遠聽了,嘆了一口氣,而後道:
「娘希匹的,大尤哥你來找我是催我的眼淚來的是吧?」
「搞什麼雞毛,說正經事。」
「你學生來我這裡,那我肯定是舉一百二十雙手贊成也歡迎的。」
「畢竟人才難得,我給你看個東西吧。」
接著秦楚遠給林尤發來了一個文檔,
秦楚遠才嘿嘿笑道:「本來我還打算怎麼和你開口要人來著,沒想到你倒是主動找上了門來。」
「我是拉不下這個面子啊,不過現在你可不能後悔了啊,我這邊都已經把我們的聊天記錄截圖了,明天我就去密西根州開會去,然後把人給帶回來。」
林尤打開文檔一看,然後當然就爆了開。
發了句:「什麼意思?」
秦楚遠訝然道:「你還不知道?你那個學生搞的唄!」
「真的是人才啊,他要是來了,我這邊課題的數量蹭蹭地上漲,那感覺多爽快。」
「你看看裡面的東西,思路嚴謹,文獻支持得當,而且還都是近十年來的文獻引用,這分成標書交上去,除非是不搞這一行的人,不然估計審核課題的人,不可能不把課題給批了。」
林尤直接回了句:「你稍等一下!」
然後就直接打開了陸成的語音通話。
……
陸成和林尤都各自沉默了大概半分鐘多一點,最後還是陸成先開口道:「嗯吶。」
而後連忙解釋:「師父,我這是覺得。」
林尤就直接打斷了陸成:「你覺得你怎麼覺得?」
「欸,你出國之前我是怎麼告訴你的?你不要覺得你所謂的理所當然,就是真正的理所當然,你不要覺得你自己的一點idea就真的只是一小點idea。」
「你講,我給你說過這樣的話沒有?」
陸成當然記得林尤的原話,但陸成不也以為當初林尤就那麼王婆賣瓜地夸一夸自己麼,哪裡有師父總是罵徒弟笨的。偶爾也要夸一下才好。
「師父,你講過。」陸成壓低了聲音。
林尤這邊聽了立刻又是巴拉巴拉地吼了起來:
「我感覺我需要梳理一下你在科研上面的價值觀啊,陸成。」
「你是不是覺得,你在張興教授那裡,把所有的課題都做了,讓其他人沒有做的了,你就心裡很愧疚?你是不是覺得,你把東西都做完了,別人沒得做,博士就白讀了?」
「你肯定是這麼想的。」
「那我告訴你,你想的簡直就是大錯特錯,是小孩子的思維。」
林尤這邊說到一半,喝了一口水,然後繼續說教:
「課題在申請下來之前,那叫思維的組織,理論的創新,做下來之後,那叫驗證,那叫活兒!」
「誰拿去做不是做?你做出來結果了,你是把人家的課題搶了還是不給人家數據了?別人沒成績了?」
「你驗證完了,不過是人家早就已經進行了理論論證的結果而已,其實人家早就已經知道了結果的事情。實驗,那就是讓手下的人對理論進行驗證,差不多是時間的問題。」
「你只是給人家縮短了驗證的時間。」
「沒偷沒搶,沒使壞,沒說不讓人家得到名利和名譽,你錯了?你錯在哪裡了?」
「你以為博士,就是你想的那樣,做做實驗,那就是博士了啊?那只是他們的副業,他們的主業其實還是對自己的科研思維進行更新。不然你覺得張興教授每次開會,是開得什麼會?」
「你倒好,把人家的苦活兒全做了不說,還送了人家一大堆的禮!」
「這就好比什麼?」
「你給別人辛辛苦苦挖了礦,還覺得自己很愧疚,把自己的礦源賠給了對方。你說你這孩子不是缺心眼嗎?」
「你比別人挖得快,這是你的錯嗎?你怎麼就不想是別人偷了懶,別人挖得慢呢?」
「我罵你敗家玩意兒是一點都沒說錯你!」
林尤罵罵咧咧著,然後又道:「早知道你這麼喜歡做這種苦活,我把你拴在身邊多好,至少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尤這邊罵了一大堆,陸成本來還覺得,自己的師父再怎麼講也講不出花來,
但是似乎,經過林尤這麼一比喻,自己好像還真的做了些傻事!
「師父,我?」陸成又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林尤又是直接打斷了他。
道:「唉,算了!」
「我再給你講一次,不要覺得你自己的智商和想法很廉價,我讓你多積累基礎。」
「一是為了讓你打好自己的底子,第二就是讓你沉澱。」
「因為你現在是真的還不明白思想和方向的價值。」
「當然啦,這件事,有利也有弊。」
「張興教授肯定不會搶了你的成果的,你之前做出來的那些成果,也必然會有你的名字。」
「這些東西,又會讓你在科研界,放出去一顆威力不小的炸彈出去。」
「拿點東西,揚了名,倒也是有點收穫,不至於是賠了夫人還折兵。不過今天吶,也還要告訴你另外一個道理,你做了多少事,肯定就會有多少的成果。」
「踏踏實實做事情,不要想那麼多有的沒的,什麼事情,搞不懂,你還有個師父。」
「我不是個擺設,是你可以真正問的人。」
「另外了,一些小課題,送人了就送人了,只是下次記得,這樣的禮物,多給家裡弄一點。」
「給家裡添置東西,沒壞處。你現在的機會比較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多添置點家具。」
陸成「啊」了一聲,略有些沒太聽懂。
林尤就索性直接說白了:
「你趁著現在這個機會,多給我們課題組申請一些課題。」
「你現在正是名頭正盛的時候,你申請上去的課題,一般來講都是會批的,現在你是有特權在身的人。這個特權,師父我都沒有。」
「你還不借著這個機會多拿點東西回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而且,你以後要到教學醫院裡工作,課題這些是你必須要申請的,晚點申請不如早點申請。」
「明年的標書,咱們合起來寫一個大的,這個你回來就知道了,另外你也要以自己的名義寫一份至少是中等以上的。」
「另外,什麼省級的課題啊,市級的課題啊,校級的課題啊,萬人計劃什麼的,你都該報還是得報。」
「也為自己多添置一點行頭。」
「你現在發的文章,那其實就是一些掛件,還是要一身看得過去的衣服才行。課題成果,主持課題的經驗,這才是硬通貨。」
「所以吶,我讓你下一站去的地方,不會涉及到任何研究方面的事情。」
「就老老實實的在臨床上待著,實驗室去都不要去。」
「任何人喊你去你都別去,除非是特殊情況,那也要和我匯報。」
「外面的人可沒什麼好的想法。」
林尤都說得這麼明白了,陸成當然聽懂了,一個勁兒地點頭。
同時心裡還有些欣喜,說:「好的師父。我都記住了。」
「記住了就好,這件事也怪我,總是覺得你還年輕,成長的速度雖然快,但是還不至於那麼快,現在想想,還是我自己的想法太保守了。」
「你丫的就不該當人看。」
「不說了,我去吹逼了。」林尤大聲道,
只是最後說的幾句話,讓陸成立刻一臉茫然起來。
陸成:「啥?」
「沒你什麼事,我說我要去手術了。」林尤罵罵咧咧地關上了語音通話。
不過緊接著沒過半分鐘。
林尤再一次被踢出了群聊,林尤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雙眼半眯著,微微笑著嘆道:「陸成啊,你師父可是真的已經把你的名字給打出去了,以後在外行走,國內的大部分人,都會認識你,再怎麼,至少也會給你幾分薄面了。」
「你可也算爭氣,有能拿得出來的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