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林迷迷糊糊被搖醒,因為失血過多而身體虛弱的他,強撐起身打起精神看向二小。
他知道,二小肯定是遇到了大事,要不然不會喚醒正在休息的自己。
幾分鐘後,聽完二小匯報的他深深呼出口氣。
「應該是鬼子的偵查部隊,發現腳印的地方距離咱們多遠?」
「有個七八里地哩,要是直線距離的話,不到五里。」
李景林晃晃腦袋強令自己的大腦迅速清醒,二小急忙端來一碗上面還飄著點油星的米粥。
李景林接過大海碗邊喝邊想著對策。
此時他們與外界徹底斷了聯繫,戰局如何不清楚,就連團里其他部隊所處的位置也不知道。
現在他手裡只有這麼二十幾個人,能真正派上用場的,勉強能湊足一個班,剩下的不是傷員就是被打得沒了魂的潰兵。
「我讓你找的藏身地找到了沒?」
二小為難說道:「老大,額派兄弟們找了幾天哩,根本莫別的藏身地。」
李景林瞧了眼碗裡的粥:「水還有多少,夠用七天嗎?」
「省著點用,也就三天的量,咱們山上的泉眼水太少,一天滴不滿兩個鋼盔,只能去十里外的那條小溪打水。」
李景林將碗裡的粥舔乾淨,閉上眼睛想了想,將碗遞給二小:「從現在開始,不去那裡打水了,告訴所有人,從今天開始,用水施行配給制。」
「成,額這就去傳令。」
「等等!」李景林喊住起身的二小繼續道:「待會兒你帶幾個好手順著取水的道路摸排,儘量揪出鬼子的偵查部隊。」
二小毫不猶豫回道:「好!莫得問題!」
李景林看著二小義無反顧的身影,提高了聲音叮囑道:「注意安全,不行就撤。」
二小扭過頭露出湘西人那一臉樸素的笑臉:「額曉得哩。」
……
張十七默默跟上二小帶領的獵殺小組,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來,張十七撓撓頭髮,對最前面的二小長官裂開嘴笑。
「你跟著做啥子?不是跟你港哩,這次不帶你,趕緊回去!」
張十七緊了緊肩膀的槍帶:「唔有長槍哩,幫得上忙。」
二小眼睛一瞪,試圖嚇唬住對方:「這次是跟鬼子拼命,你跟著搗什麼亂!」
「唔不怕,再說唔咋個會搗亂,唔能幫你們找到那伙人哩。」
二小還要說話,不料那個一直帶張十七的老兵發話了。
「連長,這小子是獵戶出身,待會兒說不定真用的上他。」
二小瞪了眼老兵:「這次是去做啥子你不曉得?這娃才多大?」
張十七聽到長官的話鬆動了些,急忙忙展示:「唔自小跟唔老豆打獵,山里滴事情唔清楚得很,唔還跟著小滿哥殺過鬼子,殺了倆哩,唔可不怕那群小矮子!」
二小掃了眼躍躍欲試的張十七,再看看身後的三個警衛連老兵,回頭繼續往前走去。
「長官這是啥意思?」
「跟上來吧,待會兒機靈著點,要是覺得不對,先向俺們示警,千萬別逞能。」
「放心哩,唔曉得。」
……
「麻子,大勇哥和海生的電報,還有一份,是咱們友軍的抗議電報。」眼鏡趁著部隊休息的時候,將譯好的電報內容給了劉麻子。
劉麻子敞開領口,用帽子扇風,擺手示意道:「你念就完了,我懶得費眼。」
眼鏡是個一直注重軍容的人,連續幾天的趕路,讓他沒法再保持原先的樣子,此時跟劉麻子也沒什麼兩樣。
他將三張電報紙放進公文包,一屁股坐在石頭上,跟一旁的劉麻子說道:「海生那邊得手了,死了好幾個隊員,不過從所謂『友軍』的抗議電報來看,人家那邊損失也不小,這不,直接發電報給咱要咱們賠償他們的損失。」
劉麻子嗤笑一聲:「赫,他娘的,勞資沒讓海生幹掉他就已經很顧忌大局了,你告訴那個鱉孫,讓他小心著點,說不定哪天就有看他不順眼的江湖義士斬了他的狗頭。」
眼鏡就當沒聽到劉麻子的話,繼續說道:「三營那邊的情況還不清楚,我呼叫了幾次,都沒回復,可能……可能是沒開機吧。倒是大勇哥那,有些不對勁。」
劉麻子一聽這話,立即認真起來。
「什麼踏馬的沒開機,姓王的這是明顯想自立門戶!王八蓋子滴,等打完這仗,勞資非狠狠收拾那幫人不可!等等,大勇哥那不對勁?你小子說話別說一半藏一半,我不是猴子,猜不透你們這群大學生肚子裡的彎彎繞。」
眼鏡推了推鼻樑的眼鏡,斟酌著詞語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我懷疑大勇哥讓我們匯合的地方,是打算在那裡吸引鬼子的注意力。」
劉麻子愣了下,突然急吼吼對旁邊的張大頭喝罵:「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地圖拿出來!」
等張大頭將地圖拿出來後,劉麻子迅速從地圖上找到了匯合的大體方位。
看了沒一會兒,劉麻子突然鬆了口氣。
「眼鏡你個王八蓋子滴,莫要扯卵蛋,勞資這心肝可經不起你折騰。」
眼鏡在一旁幽幽補充道:「匯合的目的地改了,改到了二牛山,你再看看二牛山的位置。」
劉麻子臉色大變,盯著地圖大罵:「啥?匯合地點改了?許大勇搞啥子!二牛山,二牛山在這,這裡是桐柏縣城,這裡是大林店……這……」
看清楚位置的劉麻子渾身仿佛抽空了力氣,一屁股坐下喃喃道:「鬼子都打下唐縣了,許大勇這是想幹啥?他不能下這明明送死的命令吧,王八蓋子滴,肯定是搞錯咧……」
罵著罵著,劉麻子眼睛突然一亮:「對,找老大,趕緊找老大讓他撤銷這道命令,現在只有老大能做到咧,老大……老大……」
劉麻子眼睛的亮光漸漸暗淡,因為他清楚許大勇下這道命令的意思了。
這是想用他們的命,吸引住鬼子,讓不知道還在什麼地方被圍剿的老大能逃出生天。
可是這樣的命令是不是下得太草率了,那個死棒槌現在在哪裡還不清楚,現在桐柏山被鬼子切割得七七八八,躲哪個地方都有可能,上哪裡去找他。
他始終都沒想過抗命這件事,或者他想過,但是腦海里下意識拋掉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