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毛將隊伍分成了四份,一個班被他撒到前面老遠,負責偵查開路,後衛交給了趙六這個他信得過的人。
也實在沒人可用了,只能指望這小子平時的機靈勁,能儘可能拖延鬼子的行進速度。
最後的大部隊,他派了剩下的人護送,手裡則牢牢摁著一排這伙絕大部分是老兵的隊伍,當做應急。
傷員太多,光是抽出照顧傷員的人,就有四五十人,好在主要都是那些新兵。
這時候鬼子要是在附近找一處制高點,居高臨下發起阻擊,周大毛相信那群新兵能瞬間炸窩。
好在這種最令人擔心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前面偵查的部隊一直沒有傳來槍聲,這讓他心裡安穩了不少。
其實安穩趕路到現在,他已經非常滿意了。
趙六這小子,的確有股子歪主意,竟然能將鬼子的車隊一直遲滯到現在。
正在他高興的時候,後面遠遠跑來一隊人,打眼一瞧,不是趙六是誰?
周大毛渾身仿佛澆了一盆冷水,他知道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鬼子還有多遠?」
趙六喘著粗氣直抹額頭:「還有不到十里,俺使了點小手段,不知道管不管用,最快一刻鐘就趕上來嘞。」
周大毛注視著傷員隊伍的末尾,貌似漫不經心問道:「六子,敢不敢陪我留下來打阻擊?」
趙六正搖晃著空水壺找水喝呢,聽到這句話洒然一笑:「這有啥不敢的,俺這條命就是你給的,你想要隨時拿去都行。」
周大毛側頭認真看著趙六,突然錘了對方胸口一拳:「你個瓜慫還記著那事呢,過不去了是吧?咱倆這互相欠的命,都不知道多少了,算得清嗎?」
趙六笑嘻嘻晃晃水壺:「拼命前,能不能給俺先來點水,俺可是渴了一路了。」
周大毛招呼傳令兵要來半壺水,神情鄭重地開始部署計劃。
「西邊那有小片樹林,便於隱蔽,而且有高度差,不容易打中我在東邊阻擊的人。你待會兒帶著兩挺輕機槍,彈藥我也多批給你,就在林子裡設伏。」
趙六秒懂周大毛的意思:「要不俺帶人在東邊吸引鬼子注意力吧,等鬼子把後背露給你,你帶人狠狠打他狗日的。」
周大毛揮手打斷趙六的話:「這個就不用爭了,我帶一排吸引鬼子注意力,你知道的,我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兵,手裡都有活命的本事。你待會兒打起來,千萬別收著打,不用顧忌子彈會誤傷我們,我們的目的就一點,那就是打疼鬼子,讓鬼子不敢繼續追擊。」
趙六猶豫了下,看周圍沒人,低聲說道:「為了一個人,至於把兄弟們的命……」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周大毛那嚇人的眼神把話咽了回去。
六連畢竟常年在外,除了幾個骨幹,大部分人對所謂團長的感情都不深。
深的那些,大部分都死在了戰場上,現在的六連,被補充再補充,人員已經十分駁雜,原先的六連老人,連一個班都湊不齊了。
趙六就是後來人的代表,在他看來,當兵吃糧天經地義,姓李的供著他們,他們也沒偷奸耍滑,沒怎麼對不起人家。
可現在,這明顯是拿著兄弟們的命給那個人爭那一線生機。
趙六可是清楚,要是他們這些人拼光了,那六連幾乎就完了,就算剩下的人勉強還聚在一起,也只不過是個空殼子而已。
「這種話今後不准提,我今天就當沒聽過。你們這些人,永遠不了解團座是如何待兄弟們的。唉,其實也怪我,帶著你們一直在敵占區,等你們回了團里,感受到團里的氛圍,就明白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
宮城本藏等不及後面的隊伍慢騰騰趕路,身為部隊的最高指揮官,親自騎著那輛挎斗摩托車去追松原的第二小隊。
一路上顛簸得屁股生疼,經過五六處明顯被簡單修復的路面,等於終於追上之後,就發現車隊竟然停止了前進。
心中本就有火的他,看到這一幕,當即就在後面大喊:「八嘎!為什麼停下!繼續追擊!」
松原聽到自家大尉那難聽的嗓音之後,只要硬著頭皮趕到隊尾匯報他的發現。
「大尉,支那人變得狡猾了,他們這次沒有挖斷路面,而是埋了地雷。」
宮城本藏強壓火氣,讓松原帶著他趕到前面,就看到打頭那輛車上的士兵已經下了車,正對著前面躊躇不前。
這群膽小鬼,被區區幾顆地雷就阻止了腳步。
他直接越過眾人,在眾多士兵吃驚的目光下,走向那幾處草草偽裝的雷區。
「大尉危險……」
松原嚇得想阻止,卻被宮城本藏一把推開。
「滾開,我是帝國勇士,不是懦夫!」
他的話剛落,身後的士兵不少人臉色發紅,有四個平日裡狂熱的士兵大聲呼喝一聲「天皇萬歲」,就越過宮城本藏沖向了雷區。
後面的士兵被這一幕激得頭腦發熱,不少人也跟著大聲高喊「板載」,整個現場被這悲壯的一幕搞得熱血沸騰。
松原當時就楞了,他直覺認為這是宮城本藏的故作姿態,目的是為了激勵部下的士氣。
現在就算是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相信大部分士兵也會跟著衝上去。
就是可惜那四個刺頭了,他們可是小隊裡戰術素養很高的士兵,其中有一個還是當了六年兵的軍曹。
他不忍心地偏過頭去,不想看到同他作戰兩年多的同僚被炸死炸傷,可直到良久,也沒聽到爆炸聲傳來。
怎麼回事?
他打眼看去,就發現衝過去的四名士兵,正好端端站在『地雷』上面,一臉的不可置信。
八嘎!
原來是假的!
「板載!板載!板載!」
這次的萬歲,士兵們喊得頗為高興,那是送給前面的『英雄』們的。
宮城本藏卻突然笑了起來。
松原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大尉這時候笑什麼?
「呦西,看來敵人已經黔驢技窮,只能用這種沒挖好的假目標,試圖矇騙我們。傳令下去,部隊立即全速前進,定要抓住那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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