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津,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這裡本就是黃河水道上重要的渡口之一,雖然因為李易與袁紹的關係緊張,受了一定程度的影響,但是,隨著蔣奇在這裡駐軍,五千兵馬人吃馬嚼,是負擔,同時也是商機,很快就讓平原津恢復了以往的生機。
後來,因為魏延不斷的在兩岸往來,錢賺的越來越多,成了許多人的榜樣,讓人們效仿,也對平原津的發展起到了促進的作用。
平原津的前景為許多人看好,尤其是河北的商人,近半年來許多商人都自發的聚集在了平原津,也從這裡賺到了以往幾年都賺不到的錢財,甚至有人斷言,再過上幾年,平原津這個小鎮很有可能會成為黃河下游最繁榮的縣城。
這個判斷從商業上來講自然沒錯,可是,如果面對天下大勢,平原津只能像是肥皂泡般,一碰就碎……
魏延站在船頭,看著碼頭上腳夫苦力們忙碌的模樣,內心有著強烈的不真實感。
因為前期的鋪墊夠多,黃河北岸的冀州兵馬對魏延缺少足夠的警惕之心,魏延一路沿河而下,半日功夫,接連接連拔掉了十三座烽火!
十三座烽火中,竟然只有一處嚴令不許魏延靠岸,魏延無奈放棄,但在魏延將其後的三處烽火守軍殺掉之後,漏過的那一處烽火也被後續的船隊直接以強攻拿下。
雖然烽火台的守軍及時燃起了狼煙,奈何左右烽火已經盡數易主,短暫的狼煙除了換來荊州兵的殺性之外,根本不能起到有效示警的作用。
就這樣,魏延的船隊幾乎是一路暢通,趕在酉時接近了平原津,然後主力船隊拋錨停駐,魏延自己帶了兩船的「貨物」在順利幹掉了一艘巡邏的小船之後,堂而皇之的停在了平原津碼頭。
現在,兩個管事帶著幾個人下船,一邊與管理碼頭的小吏敘舊,另外一邊,則是與前來接應的商人談事情,藉口這次酒水太多,一時半刻卸不玩,讓其先行安排人手,等明天一早再來搬貨。
這些事情與往常一般無二,根本看不出端倪,然而,魏延身後的船艙內,卻是另外一幅景象。
兩百名旱卒席地而坐,擠在一起,讓原本寬敞的船艙顯得狹窄,但是,即便如此擁擠,卻是無一人發出聲響,一個個就如同泥塑一般,一動不動。
魏延眼中閃過之心的神采,兩艘船,四百人,雖然人數不多,卻是李易麾下幾十萬大軍中最最精銳的那一小撮人,各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漢。
而且,為了這次的行動,李易也給他們調配了最好的裝備。
絲綢皮甲,每一件的造價還在鐵甲之上,雖然不能承受重器擊打,但對箭矢卻有奇效,最是適合這次的作戰。
鑌鐵短劍,雖然不是吹毛斷髮的神氣,但用料一點不比那些將軍們的佩劍差,近身搏殺,只要劈砍之勢足夠兇猛,尋常刀劍一擊可斷。
還有連弩,人手一把不說,還都是改進之後的,一擊十發之後,可以直接更換箭匣,效率不比尋常弓箭慢多少,這樣的箭匣,每個士兵身上最少都有四個,加起來就是一萬六千支箭矢,這還不算船隻上的存貨。
只憑這些,魏延就有信心打敗蔣奇,然而,李易還給他準備了更大的殺氣。
魏延看向了腳邊的幾個木箱子,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幾分,這東西李易從未在戰場上拿出來,他也只是在李易實驗的時候見識過一次,小小的一箱子,就有崩山裂城之能,只是數量有限,李易一直捨不得用,直到這次攻打河北,估摸著再不用就沒機會了,李易才終於拿出來了。
「將軍,快了。」
一個親衛小聲提醒,魏延看向船頭的香爐,那支香馬上就要燃盡,這是魏延與後方典韋定下的時間,香火燃盡,典韋就會帶著後面的船隊向前開進,魏延則需要根據渡口上的守衛狀況,判斷動手時間,在典韋到來之前拿下渡口。
魏延探身,看向了後面那條船,船上是徐琨,徐琨正好也在看向魏延,等著魏延發令進攻,看樣子是有些著急了。
魏延卻抬手壓了壓,讓徐琨稍安勿躁。
渡口後面雖然有著五千駐軍,但目光所至之處,包括兩座瞭望塔樓,所有兵丁也不過二百人,剩下的都是商賈或者在碼頭做事的勞力,以連弩的鋒銳奪下碼頭輕而易舉。
所以,魏延在壓時間,盡一切可能的縮減自己動手後,典韋到達的時間。
又約莫過了小半刻的功夫,魏延擺了擺手,一撩披風,面帶微笑的從沿著甲板走上了碼頭,在魏延身後,七八個親衛先是心中一凜,然後表情恢復正常,也跟著魏延下了船,周遭的百姓看了一眼,稍稍有些好奇,但誰也沒想過魏延是來殺人的。
與此同時,徐琨那艘船也有了動靜,同樣下來了十多號人,同布包包著兵刃,溜溜達達,看似漫不經心,其實卻是直奔瞭望塔而去。
而魏延的目標,則是一個在涼棚下喝著茶水的軍侯。
在魏延和徐琨離開之後,幾乎每隔盞茶功夫,就有人下船登岸,一次十多個人,如同蛛網一般,向著碼頭四方散開。
起初,很少有人特別關注魏延他們,就算在意,想的也是這兩艘船值這一次又能賺回去多少錢,可是,隨著下船的人越來越多,雖然都沒有著甲,卻是一律的青衣,而且一個個肩寬體闊,走路姿態與眼神都有相似,甚至就連布包也是每人一個。
數目少也就算了,可百十人都是這般,那種無形中的整齊劃一,那種無形中透出的壓力,終究還是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有人暗暗好奇,莫名敬畏,看到了這些青衣大漢會下意識的讓路。
還有人,卻從中感覺到了危險。
那個正在與下屬吹牛打屁的軍侯,看著慢慢向他走來的魏延,手中空了的茶碗已經忘記了放下,雖然魏延臉上帶著笑,可他卻感覺毛骨悚然,再瞧瞧那兩艘大船還有人在繼續登岸,一瞬間,軍侯眼睛瞪大,感覺自己的心臟都仿佛要炸開了一般。
「敵——」
軍侯的反應也算是快的,察覺不對之後立刻就要高呼示警,然而,比他更快的是魏延手裡的連弩。
軍侯剛剛開口,便見魏延等人一抬手。
嗖嗖嗖——
六張連弩對著茶棚齊射,幾十支箭矢頃刻間就將軍侯以及同桌的幾個軍官給射成了刺蝟。
當然,茶攤的老闆與夥計也沒能倖免,但魏延沒有在意,仁義是李易的事情,他魏延是李易手裡的刀,眼中從來都沒有婦人之仁。
「不好了,殺人拉!」
「有人殺了官爺!」
「救命!快跑!」
……
茶棚周遭的人不少,自然將這一驚變看在眼中。
如果尋常的仇殺爭鬥,這些百姓倒也不怵,可魏延用的是連弩那樣的大殺器,殺的又是守渡口的軍侯,是個人都知道事情大條了,於是,整個渡口一下就炸了鍋。
操船離開的,爭著上船的,往碼頭外面跑的,還有被留在碼頭最裡面,茫然無措,抱著腦袋亂跑的,總之,碼頭立時就亂成了一鍋粥,在哭嚷叫喊聲中,也不知多少人被擠壓踩踏,也不知多少人被碰撞落水,被洶湧的河水捲走。
但是,碼頭上的混亂,對魏延一方的兵馬而言,只是戰鬥開啟的號令罷了。
「放箭!」
低喝一聲,徐琨身後的幾個士兵端起連弩,對準了瞭望台上還不明所以的哨兵,一輪齊射,便將數人斃命,然後留下三個人登上瞭望台,徐琨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繼續奔著另一處瞭望塔衝去。
那些奔逃的百姓見狀,紛紛避讓,生怕自己也會被順手結果了性命。
「下船!」
「所有人,快!」
「速速到將軍那裡集合!」
既然亂起,大船上的人馬自然也不用繼續遮掩,從船舷放下七八塊跳板,百多號人立刻衝上碼頭,他們必須儘快的和魏延回合,結成軍陣,應對碼頭守軍可能的反撲。
然而,碼頭守軍因為軍侯的陣亡,以及巨大的混亂,根本沒能形成有效的抵抗,再加上連弩的不斷狙殺,幾乎是在混亂發生之後,守軍直接就進入了潰敗的局面,與百姓一起,爭相奔逃,碼頭的戰事自然也是一邊倒。
只是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碼頭上留下的除了魏延的人馬之外,都是混亂中受傷的百姓,以及傷殘,或者惶恐中投降的冀州兵。
魏延雖然不會故意傷害百姓,但也顧不得照顧他們,至於那些冀州兵,魏延倒是叫人將他們趕到了一處院子裡,然後不多時,裡面就傳出了接連不斷的慘叫。
正常情況魏延不會殺俘,可這次他們兵少,為免出現意外,自然還是不留俘虜的好。
反正相對於整個河北來說,幾十個人的死傷算得了什麼?
「快,拆卸門板,當做盾牌,快!」
「二十人占據東邊高地,蔣奇不現身,不准放箭!」
「那邊,將茅草房推倒,把道路堵住,每隔五丈堆放柴草,隨時準備放火,阻攔蔣奇的騎兵!」
「兒郎們,今天你們只要擋住蔣奇,讓後面的兵馬順利登岸,便是河北大戰首功,是男兒就不要吝惜性命!」
控制住了碼頭,魏延便開始緊張的安排部署,同時也不忘繼續給士兵們鼓勁打氣。
忽然,一個親衛飛奔而來,一臉驚喜的說道:「將軍,後續船隊已經接近渡口,馬上就能登岸,還有,其中多了幾艘快船,屬下看不清楚,但應當是高唐的支援到了!」
「這麼快!」
魏延滿臉都是驚喜,不由放聲大笑道:「都聽到了麼,支援已至,今日我等必勝!」
「必勝!」
「必勝!」
……
碼頭上四百健卒興奮怒吼,硬生生的喊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可後方冀州軍大營卻仿佛被陰雲籠罩,主將蔣奇表情駭然,整張臉都沒了血色。
「將軍,還請將軍發兵救援。」
「青州兵忽然登岸,劉軍侯戰死。」
「連弩兇猛,萬箭齊發,我們力戰不敵。」
……
任由面前幾個逃回來的敗兵哭哭啼啼的說著,蔣奇的腦海中卻仿佛雷聲轟鳴,整個人都蒙了。
李易的主力不是在兗州麼,怎麼從青州登岸了?
「將軍,還請將軍速速做決斷啊!」
蔣奇的副將同樣臉色煞白,不過他不是主將,身上背的責任沒那麼多,倒是還能想得起,現在最重要的是速速安排迎敵。
蔣奇的身體不禁晃了一下,他何嘗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可他想的卻是更多,平原津渡口被攻占,肯定是青州兵馬,八成就是高唐出兵。
但高唐本身只有三千人,守將還是魏延,如果真是他,那麼他的底氣何在?
雖然還沒有功夫去仔細探查,但蔣奇卻仿佛已經看到,李易的主力大軍,正跨過黃河向他奔涌而來。
心中苦笑了一聲,蔣奇低頭對著幾個逃回來的人問道:「來將何人?多少兵馬?」
幾人面面相覷,最後一個面色驚恐的屯長磕磕絆絆的說道:「不,不知道,來人沒有報名號,都是穿著布衣,忽然就動手殺了人了,至於人數,當時太過混亂,看不清楚。」
蔣奇深吸口氣,按住了寶劍,沉著臉追問道:「坐什麼船來的,幾艘船!」
屯長感覺到蔣奇語氣不善,身軀一抖,趕忙說道:「是魏家的商船,來過好多次的那兩艘大船,平時都是裝貨,不知道能裝多少人。」
「魏……」
蔣奇的嘴唇忍不住顫了顫,這時候他寧願聽到張遼的名號,都不願意聽到魏延。
「呵呵……」
蔣奇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笑聲卻分外滲人,等笑聲停止,蔣奇的眼中已經滿是殺機!
「爾等丟了碼頭,壞了大事,還有何顏面苟活!」
話音未落,蔣奇便一劍刺在了屯長的心口,剩下的幾人嚇得肝膽俱裂,連連求饒,可蔣奇卻沒有任何留手的意思,親自動手,一劍一個,當場將他們了結。
見蔣奇殺了自己人,屋內其他幾個將官都是心中驚駭,大氣不敢出,生怕蔣奇會對他們下手。
蔣奇在衣服上擦了擦劍身上的血,收劍入鞘,轉身對著眾人冷聲道:「魏延,商賈短視之輩,膽敢兵犯河北,我必取其首級,即刻傳令全軍,全部出營,隨我奪回平原津,王副將,你以騎兵先行,半個時辰沖不去平原津,提頭來見!」
「喏!」
蔣奇的狠勁兒震住了眾人,一時間對李易的畏懼,以及種種不好的猜想都淡了幾分,只有那個王副將滿臉無奈,欲言又止,可作為軍中之人,他知道,這種死命令一旦出口,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最終只能低頭領命,然後迅速出去點兵。
等眾將都離開之後,蔣奇便取出紙張給袁譚寫告急文書,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發抖。
最終,勉強寫下文書,交給親衛,蔣奇便披掛甲冑,一臉決然的走向軍營。
他給那位王副將的時間是半個時辰,看似不近人情,可是,他給自己留的時間同樣不多。
魏延敢攻打平原郡,背後必定藏有數萬大軍,如果不能第一時間奪回平原津,等魏延後面的主力上岸,萬事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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