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善意的謊言

  聲音四面八方，匯聚到愛麗絲的耳中，充滿神性的莊嚴。

  只聞其聲，不見其蹤，更顯得神秘莫測。

  沉浸在悲傷泥潭中的愛麗絲，柔弱的身子渾身顫動了一下，緩緩抬起頭來，模糊的眼睛，經過短暫的渙散，重新凝聚起來，漸漸清晰起來。

  在夢中的人，受潛意識支配，理智和邏輯，都會變的混亂不堪，無論多麼詭異離奇的事情，一旦出現在夢中，似乎都是那麼順理成章。

  愛麗絲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自然而然的回答：「我失去了我親愛的父親啊，心裡充滿了悲傷和思念。」

  那充滿威嚴的聲音中，忽然夾雜了一絲溫柔：「你一定很愛你的父親。」

  「是的！」愛麗絲堅定的點點頭，湛藍色的眸子裡發散著光芒：「他是我這一生中，最敬愛的人。他說話聲音很大，他喜歡喝烈酒，他睡覺打鼾很響，他吃飯的聲音也很大，他的脾氣很糟糕，但他從不對我大喊大叫，他……」

  愛麗絲一口氣幾乎將她記憶中所有關於父親的特點，都講了出來，飽含著兒女對慈愛父親的思念和敬愛。

  可以看出，愛麗絲真的很愛她的父親。秦頌沉默著沒有說話，勸慰一個失去父親的小女孩，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人死如燈滅，不要太傷心鳥，要記得你的父親永遠在你心中？

  別太難過了，振作起來吧，孩子？

  以實際行動來回報你的父親，只要好好生活才能對得起他的在天之靈？

  生者奮然，死者安息？

  腦海里回想著各種類型的心靈雞湯，但似乎都不那麼具有說服力。秦頌絞盡腦汁，最後決定用上古之神最擅長的方式——謊言，當然是善意的謊言。

  「肉體凡胎總會歸於塵土，但靈魂卻亘古永存。孩子，你的父親並沒有真正的死去，他不僅活在你的記憶中，還活在另一個充滿了美好與和平的新世界。你可以在回憶中見到他，他也可以感知到你的悲傷喜樂。」

  充滿神性的莊嚴回音，在四面八方迴蕩，帶著不容置疑的感染力。

  「真的嗎？」哭泣的愛麗絲抬起頭，眼中帶著困惑：「那是什麼地方？」

  「光明、溫暖、聖潔而安寧的靈魂之所。在那裡，他可以透過光芒的幻象，看到他所思念的親人，可以感知到她們的喜怒哀樂。你悲傷，他就會流淚，你快樂，他就會大笑。你們所經歷的一生，都會在他的注視之中。」

  「孩子，不要讓愛你的人為你悲傷落淚，那樣太殘忍了。離開你們，就已經讓他的心千瘡百孔了。」

  陷入夢中的人，幾乎是沒有心理防備的，單純的愛麗絲更是如此，她那雙美麗的眸子裡，帶著一絲激動：「爸爸真的可以看到我嗎？」

  「你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當然在注視著你。」

  疲倦度持續上升，很快就達到40%，也僅僅只說了幾句話而已，畢竟是幼生體狀態，無法支撐太多時間，秦頌不得不抓緊時間，陷入休眠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愛麗絲的臉上充滿期待：「我也可以去靈魂之所，可以再見到他嗎？」

  這個問題並不太好回答，秦頌不想給這個孩子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希望，這樣很可能讓她陷入偏執，走了歪路，比如說通過自殺的方式進入所謂的『靈魂之所』，那就真的弄巧成拙，徹底成了杯具了。

  秦頌仔細斟酌了一下，決定用愛麗絲的姐姐莉雅作為突破口，緩緩的說道：「孩子，只有內心充滿美好希望的靈魂，才能升入靈魂聖所。我可以感覺得到，你和你的姐姐還有著無法切斷的羈絆，這將會伴隨你們的一生。當你的內心變的足夠堅強，充滿平和寧靜，敢於面對一切困難和坎坷，靈魂才能得到升華。」

  一口氣說完，疲倦度上升到了65%，距離75%的喪失行動線咫尺之遙。秦頌不得不選擇中斷低語，否則明天一早，愛麗絲就會發現癱在額頭上的小章魚，不知道會做作何感想。

  「記住孩子，你的悲傷和快樂，和你的父親是相連的……」

  愛麗絲若有所思，那充滿威嚴的聲音卻逐漸衰弱下去，她忽然抬起頭來，似乎在尋找聲音的來源，卻只看到一片迷濛的霧氣環繞在身邊。

  「你是誰？」

  疲倦度71%，秦頌抓住最後的機會，以充滿慈愛又不失莊嚴的聲音，向第一個準古神信徒鄭重宣告：「吾即是靈魂聖所的守護，力量與智慧並存，愛與正義的化身，雄偉之克雷姆……克雷姆……雷姆……姆……」

  回音在虛無的夢境中迴蕩，疲倦度74%！

  觸鬚從愛麗絲的額頭上拿下去，秦頌感覺渾身都癱軟了，相比遊戲裡輕鬆的隨便點擊幾下滑鼠，這一場貨真價實的靈魂低語，讓他內心緊張萬分。原本的計劃是，將時間控制在疲倦度60%以內，這樣還可以留出餘量，用【洞察之眼】查看愛麗絲的狀態，以確定是否生效。可心裡實在是不夠鎮定，還有些不自信，以至於疲倦度到了危險閾值。

  但願會成功吧，初始女巫的難度應該不會太大，秦頌望著睡夢中的愛麗絲，緊皺的眉頭鬆緩下來，表情逐漸變得安詳，看起來效果還不錯的樣子。

  疲倦度74%，只要不再使用技能，行動力上是不受影響的。足足一整夜的時光，當然不能浪費，在遊戲中的城堡，僅僅只是一張從網上搬來的圖片。而現在，秦頌有機會一睹真正的中世紀城堡。

  熟悉環境才是生存的第一要務啊。

  城堡啊，貴族王公才有資格能居住的高級建築。實際上秦頌一圈轉下來，心裡十分失望，唯一的感覺就是大而無物，基本沒有什麼華麗的裝飾，譬如壁畫、家具、雕刻、飾物等等，十分樸素簡約，幾乎完全是由狹長的廊道、旋轉樓梯、大小不等的房間、用途各異的塔樓和城垛構成，大概是因為城堡的軍事用途，連窗戶都很少見，導致整體環境潮濕陰暗，和地牢沒有什麼區別。

  在這裡住的久了，不是抑鬱症就是風濕病。秦頌心裡一邊吐槽，一邊爬向唯一一間門縫裡透出昏暗燈光的房間，位置大概在主堡頂層中心位置，推測是貴族領主，也就是愛麗絲的姐姐，繼承了爵位的莉雅的起居室或者辦公廳。

  古舊厚重的木門，留有很大的縫隙，無法阻擋秦頌嬌小柔軟的身軀。眼前是一座四方的大廳，正中央擺著個長方形的桌子，桌上的青銅燈台上，蠟燭已成殘樁，搖曳著橙紅色的火苗，把坐在桌後的人，在後牆上映出巨大的黑色輪廓。

  莉雅依舊是絳紫色長裙和皮護腰，和白天沒有變化，可見她還沒有休息的打算。此刻正手執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寫寫畫畫，神情專注，絲毫沒有察覺房間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