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們才意識到,那位聖潔的神父是個頭髮都沒幾根,走路都需要攙扶的老頭,握著刀的手恐怕都在哆嗦吧。
鋒利的刀刃,在皮肉中發著抖一寸寸地移動……
這?可太嚇人了!
儘管這位正在接受『治療』的水手,並沒有選擇相信自己,但聽著那可怖的慘叫聲,愛麗絲依舊覺得心有不忍。
但,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卡瑞克叔叔,解藥來了。」愛麗絲把陶罐放在地上,拿著木勺親自舀了滿滿一勺:「你還可以下咽嗎?」
「勉強可以。愛麗絲,我自己來就行。」卡瑞克的下肢失去知覺,吃力的把手臂抬到一般,就垂落下去。
「還是我來吧。」愛麗絲把勺子遞到他的嘴邊,慢慢的送進去。
那混合著甜酸苦的藥汁入口,給卡瑞克腫脹潰爛的口腔,帶來一陣清涼,痛感竟然都減輕了幾分。
有幾個症狀較輕的水手們,聽說愛麗絲的解藥來了,也都好奇的湊過來,盯著那滿滿一罐紅不紅綠不綠的粘稠汁液,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異的混合味道。
「愛麗絲大人……請問這是什麼做成的?」
一個水手小心翼翼的問道,比起工作間裡那撕心裂肺的割肉酷刑,食用藥汁實在是太安逸,太舒服了。
愛麗絲頭也不抬:「神明的知識不可輕傳。」
吃癟的水手臉上一陣發燙,可是心裡實在太懼怕那種千刀萬剮的疼痛,又忍不住小聲發問:「卡瑞克大人,您……您感覺好點兒了沒?」
「至少嘴巴里舒服了一些。」卡瑞克許久沒有進食,再加上這藥汁並不難吃,一口氣連吃好幾勺,胃裡過量的胃酸得到中和,酸疼也逐漸減輕:「肚子裡也舒服不少。」
莫非愛麗絲大人說的那位神明是真的?那個水手有些意動,轉頭看看那恐怖的『刑房』,吭哧半天:「愛麗絲……大人,那個。我也可以嘗嘗您製作的解藥嗎?」
旁邊幾位水手也都有些意動,期期艾艾的看著愛麗絲。
詹斯利神父治療的順序按照症狀的輕重,越是嚴重的越要早點治療,以他的精力和體力,恐怕一天也治不了幾個。算起來恐怕要好幾天才能輪到自己。但眼前的解藥可是現成的,吃上幾口總不是壞事。就算沒用,還可以再去找神父治療。
愛麗絲心地善良,但並不傻:「這是我和詹斯利神父的賭局。我不想因為一些特殊的例子影響結果。」
被戳穿心思的水手臉上發燙,訥訥的不敢說話。
卡瑞克一口氣吃了小半罐的藥汁,才擺擺手停下。愛麗絲也不知這解藥要吃多少,等多久才能生效,只能默默的等待。
不久之後,工作間的哭喊聲戛然而止。那些飽受驚嚇的水手們終於鬆了口氣,心裡揣測著誰是下一個倒霉蛋。
亞麻布帘子輕輕揭開,手握銀刀的詹斯利神父慢悠悠的走出來,那聖潔的白袍染滿鮮血,在昏暗的光線下,卻宛如剛走出屠宰間的屠夫。
「聖靈慈悲!」
眾位水手們心頭都升起一絲熱望,然而神父的下一句,就把他們徹底嚇傻了。
「可憐的傢伙,看來他並沒有受到受到聖靈的眷顧啊。聖靈啊,展示您的仁慈吧。我祈求你將這個靈魂升入上界,在光芒中洗脫罪孽。」
他的意思很明白,那個傢伙——死了!
一直焦急的守在工作間外的埃里克聞言沖了進去,只看了一眼就差點兒崩潰,那個水手整個上半身都血呼啦的,布滿了裂開的嘴巴一樣的可怕創口,簡直慘不忍睹,幾乎看不到一點完整的地方,唯有一雙圓睜的血色怒目,帶著令人心悸的絕望。
「愛麗絲大人……可憐的里克,離開了我們。」埃里克注意到水手的大腿以下,瘀斑和腫脹仍在:「他甚至都沒堅持到割完創口。」
一股透心的涼氣從眾水手的後腳跟直衝後腦海,即便身受海神的詛咒,他們或許還可以苟活幾天。但現在,就這麼死了,血流幹了,活活的疼死了!
「孩子,那只是他不夠虔誠,沒有受到聖靈的眷顧。」但神父詹斯利神父見過太多次這場面了,巡視一周,語氣如死神一樣淡定:「下一位!」
剩下的水手們都倒抽一口涼氣,半天都沒有人動彈。
「馬里,你比我嚴重……」
「閉嘴。我很好,比我嚴重的多著呢。」
「麥克,你看起來很糟糕啊。」
「混蛋,我可不想活活疼死。」
「那麼,米森……你呢?」
「我還想多活幾天。」
手術之前,個個都爭先恐後,可血淋淋的例子出爐,一個個都謙讓畏縮。在一片竊竊私語中,過了許久,下一個倒霉蛋最終還是選出來了。
一個症狀極為嚴重,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倒霉蛋,被大家一致認為,他的症狀最嚴重,應該立即得到治療。
當這個眼裡都是絕望和恐懼的倒霉蛋被送入工作間後,很快大家就發現,他不是真的發不出聲音,而是因為——不夠疼!
「哦,法克!啊~~~~~」
「救命!」
「救命!」
聽起來比剛才那位還要嚇人!
終於有人心理崩潰了,就算是死,他也不想這樣活活疼死。一位靠近卡瑞克的水手,掙扎著爬到愛麗絲身邊,用顫抖的聲音求饒:「愛麗絲大人,我……我願意嘗試您的解藥。並向您保證,絕不再接受那位神父的治療!」
每個水手都是黑石領的重要資源,愛麗絲更不想因此蒙受損失:「我認為你的選擇是明智的。我信仰的神明,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還有我。愛麗絲大人,我恐怕也撐不住詹斯利神父的治療,事實上,我從來都沒祈禱過聖靈的眷顧。我……我願意嘗試您的解藥,並保證,不接受他的治療。」
「我……我也願意嘗試。」
總計有六個人改變了選擇,得以分享剩下的藥汁。但更多的人還是持觀望態度,他們的症狀普遍較輕,想等等看卡瑞克究竟是否會被治癒,或者有所好轉。
在疲累的卡瑞克休息之後,愛麗絲離開了穀倉,因為她也無法忍受工作間裡的慘叫。
愛麗絲像往常一樣躺在舒適的睡床上,但心情卻遲遲無法平復下來,這是她第一次接受神明的知識,並運用它,結果究竟會是如何呢?
想著想著,忙碌一整天的疲憊悄然襲來,逐漸沉睡過去。
黑暗之中,粉色的小章魚秦頌悄然出現在她的枕邊,看著她美麗的側臉,那稍稍隆起的鼻樑,輪廓分明的嘴唇,即便在睡夢中也如此的協調,顯的充滿童真,顯露出潛在的生命力。
金色精靈——愛麗絲,第一個女巫,也是秦頌最喜歡的女巫。從三星到五星,每一次都陪伴他,直到遊戲終局。當敵人的爪牙攻破最後的堡壘,她都頑強的戰至最後一刻,直到生命消亡,從不退縮。
這一次,愛麗絲,我們命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