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我們先聽你的，張律師。」
夫婦倆聽了張遠的話，情緒逐漸平靜下來。
「要不你們先到周邊逛逛，我在所里直接把起訴狀寫好。大概需要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到時候你們回來在起訴狀上籤個字，這樣我就能在今天把案子給立上去。」
時間緊迫，張遠當然要爭分奪秒。
「兩個小時？」
夫婦倆考慮了一下，
「那就不用出去逛了，我們直接在這裡等著。」
「也行。」
於是，夫婦倆便被馬明領著到旁邊的會客區坐著，張遠則留在自己的位置上，又一次仔細看過了案卷內容之後，開始琢磨起這次的起訴狀。
「張遠，看來這次的案子很棘手啊。」
馬明難得地也給張遠倒了杯水，送到張遠身邊的時候悄悄地嘀咕了一聲。
在攜永律師事務所呆了幾年下來，就算不是專業出身的馬明多少也能對案子的情況作出自己的判斷，剛才完整地聽完張遠與夫婦倆的對話，他也聽明白，這筆錢確實是不好賺的。
「風險代理看起來收益可觀，可這就像是零和遊戲啊，你不考慮提前跟他們收點，免得到時候白忙活一場？」
「算了，都已經提前說好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
張遠無所謂地聳聳肩，自己本來就不靠代理費賺錢，不過這樣的秘密，又豈能為外人道也！
馬明略表同情地看了一眼張遠，眼神里在說的是：看來這一回，我們的年度優秀律師也得載啊！
然後，默默地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起訴狀不求詳細，但求言簡意賅，否則就是在透露自己的辦案思路。
有了方向之後，張遠很快便將起訴狀的內容整理清楚，並經反覆修改潤色之後，終於按下了列印鍵。
此時，距離兩個小時剛好還差了二十來分鐘。
接下來的事情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簽字蓋章，夫婦倆拿著合同帶著些許期望離開，張遠則開始剩下的忙碌。
跑市場監督管理局拉取鼴鼠公司的工商登記基本信息，然後按照自己一份，法院一份以及被告一份的標準整理好起訴材料，又跟主任戴守義打了聲招呼，便從馬明處接過介紹信，跑到管轄法院立案去了。
這回的立案很順利，雖然不是將近下班的時間，但法院的立案庭里基本沒什麼人，堅守崗位的立案法官們，有的甚至都無聊地打起了哈欠。
立好案子，感覺一整年的事情都已經忙完，張遠立馬覺得身上輕鬆了許多。於是臨時決定：明天，回家！
趁著時間還早，張遠趕回住處收拾好明天要帶回家的東西，大包小包，再加上新衣服以及給父母帶的禮物，還是把兩個旅行箱裝得滿滿的。
剩下的，就是和「孟慶市」一起吃頓晚飯，告別一下在孟慶市的這段奇妙、緊張，但又十分充實的經歷。
換上休閒裝，來到住處邊上一家平時常來的連鎖快餐店，不同以往的，張遠這次多要了一個葷菜。
一個人兩葷一素一湯，再加上滿滿地一碗飯，足夠美美地飽餐一頓。
「請問，這裡有人嗎？」
正蒙頭吃著，張遠突然聽到一個略帶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的聲音，然後，一個陰影就罩住了他的餐盤。
「沒人。」
張遠微微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打攪自己吃飯的不速之客，感覺確實是在哪裡見過，可是一下子真想不起來。
但是這位不速之客放著周圍那麼多的空餘座位不選偏偏要坐到自己對面，想來，她也應該覺得自己面熟吧。
「怎麼，不認識我了？」
不速之客坐了下來，看著一臉疑惑的張遠，咧嘴笑了起來。
「想不起來。」
張遠咬著筷子，嘴裡含著口米飯，回憶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
「你要申請陪審團審理？」
不速之客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哦……原來是你！」
張遠總算想起來了，
「你就是之前給我立案的那位法官。」
「總算還能想得起來。」
于慧珊佯怒地回了一句，
「你怎麼也在這邊吃飯？」
「我就住在附近，基本上都在這裡吃晚飯。」
張遠放下筷子，把含在嘴裡的飯菜吞了下去，
「你呢？我好像從來沒在這裡見過你。」
「我也住在附近，只是不常來。給，送你的。」
于慧珊從自己的托盤裡拿出一聽可樂遞給張遠，
「一般我都回家吃，不過今天我爸媽都出去了，沒人燒飯，所以只能來這裡對付一頓了。」
「謝謝。」
張遠僅在立案的時候和于慧珊有過接觸，私下裡遇見竟感覺沒什麼好說的，半天只是憋出了一句：「那真是挺巧的。」
「呵呵。」
于慧珊尬笑了一聲，
「你們做律師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還好吧。」
張遠皺起眉頭想了想，就目前自己的經歷來說，確實也能用有意思形容得過去。
不過這都是拜系統所賜，偏偏要弄什麼敗訴才能獲得高額獎勵，反而讓他的辦案過程平白多了許多戲劇性。
「不過也挺辛苦的，有事的時候到處跑，可是萬一沒事的話，又擔心吃不飽飯。」
「吃不飽飯？」
于慧珊更加好奇了，
「律師的收入不是很高的嗎？我們立案的時候經常看見起訴狀上寫著請求法庭判令被告承擔律師費，至少都是三五千，多的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上百萬的都有。
就這收入水平還用擔心吃不飽飯嗎？按少了算，一個案子也抵得上普通工薪階級一個月的收入了吧。」
于慧珊的說法其實是普通大眾對律師收入的基本印象，這種理想狀態讓張遠忍不住笑了起來：
「到你那裡都是已經形成了案件的。倖存者偏差聽說過麼？說的就是你這種情況。
你不知道，就算三五千代理費的案件，有些律師甚至幾個月都接不到一個呢。
沒有案子就沒有收入來源，那不就是溫飽都成問題了。」
「這麼慘啊！難怪當初我爸媽就是不同意我當律師，非要逼著我考法院的公務員了。」
于慧珊有些慶幸地點了點頭。
「不過呢，如果有案子處理的時候，確實是蠻有意思的。各種人情人暖，各種矛盾糾紛，如果不做律師，很多事情你根本連想像也想像不到。
但是案子到了你的手上，就算再荒誕的劇情，它也是實實在在地在發生。」
「那你喜歡律師這個行業嗎？」
于慧珊大大地吃了一口飯菜，將兩個腮幫都頂得鼓鼓的，那吃相，與她那清雅秀麗的形象簡直天差地別。
喜歡嗎？
張遠突然被于慧珊問住了。
最初的選擇只是因為學了這個專業，雖然事後多次感覺自己選對了路，可是自己真的喜歡嗎？
張遠還未認真地考慮過這個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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