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同為諸子百家之一,但是兵家與其他流派相比,一直以來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為什麼呢?
首先,兵家沒有一個公認的祖師級人物,也不像其他門派那樣有清晰的師徒傳承。
一般而言,如果你讀過兵書,就可以自稱兵家。要是你還曾帶兵打過仗,那麼所有人都會認為你是兵家。
其次,與儒、墨、法、道等追求治國平天下的對比,兵家的思想顯得頗為樸實。它並不追求有更多人贊同和理解,相反,兵書是一種絕不可以輕傳的國家級戰略資源。而如果單以著作論的話,兵家的著作數量之多在百家之中都可以排到前列。
再次,與很多流派的掌門需要親自上門去說服各國掌權者接納自己不同,兵家的人,只要你是真的有本事,那麼肯定是各國都搶著要,絕不會出現遊歷多國而一無所獲的情況。
最後,兵家之人之所以不開宗立派,是因為他們沒有這個需求,也養不起那麼多士兵。
可是最近,一直對那些混跡在江湖之中的百家之人看不上眼的兵家將領們,卻不約而同地對一個人刮目相看。
長平。
「大將軍,您在看什麼呢?」
副將走進中軍大帳,看著正趴在沙盤上李牧問道。
「我在復盤農家與墨家的戰爭過程。」
「農家與墨家?那不就是兩個江湖門派嗎?他們之間也能叫戰爭?」
副將的語氣有些不解,在他看來,那些江湖人的廝殺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既沒有陣法,也不懂進退,更缺乏配合,這有什麼好研究的?
「你呀!墨家不到一萬人,通過連續兩次埋伏,全殲了農家三萬弟子,換你來,能做到嗎?」李牧頭也不回,直接丟出了問題。
「不到一萬,全殲三萬?」
副將吃了一驚,不過嘴裡卻不肯服軟,「如果地形有利的話,也不是不可能嘛。」
「為將者,天時地利如何,是靠嘴說來的嗎?你有能力就創造出對自己有利的地形,沒有能力就不要怨天尤人。」李牧的聲音變得有些嚴肅。
「是,將軍,我知道了。」副將趕緊認錯。
「來吧,跟我一起看看。真沒想到,這墨家的巨子卻還深通兵法,聽說是個年輕的小姑娘,真是不簡單啊!」
李牧輕撫鬍鬚,有些喟嘆。
與此同時,長平之外的秦軍大營中,也在進行著一場差不多的談話。
「父親,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思去關心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昨天李牧率兵出擊,又拔掉了我們一個陣地。」
王賁的語氣有些鬱悶。
「呵呵,不要著急。李牧的軍陣指揮之能的確是超出了我的想像,單論這一項,我也要甘拜下風。」
王翦擺了擺手寬慰道: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李牧的手底下就那麼點人,他的每一次出擊看似是得勝而歸,但其實都只是在走鋼絲而已,只要我們自己不犯錯,些許損失根本就無關大局。」
年輕的王賁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對於李牧的評價會如此之高,更沒有想到,他對於這一次戰爭的勝負這樣自信。
「這麼說來,李牧是必敗無疑了?」
「也不能這說。」
王翦最後還是穩了一手:「對於名將來說,能人所不能,才是應有之義。雖然常理來看,趙國沒有什麼機會,但是只要李牧一天還在,我們就不能放鬆警惕。」
不得不說,王翦此人與現在的秦國實在是太般配了。
擅長王道御兵之法,性格沉穩謹慎的他,即便是在占據絕對優勢之時也從來不會大意,這對於目前急需一場奇蹟般勝利的李牧和趙國來說,堪稱克星。
這就像是一個六神裝的大肉坦克面對一個三件套的脆皮射手。任你如何花里胡哨的操作,最終也只能給他刮痧。而它根本就不理會你的操作,就是憑藉著更加厚實的身板一下一下地追著你打。
這種緩慢卻無可違逆的死亡體驗,實在是有些令人抓狂。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研究墨家的情報?」
「因為墨家的巨子是一個妙人!」王翦笑道。
「妙人?怎麼說?」
「一個身負兵家傳承的墨家巨子,還不妙嗎?」
「好吧,這的確是夠妙的。但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與墨家應該是分屬敵對,他們這麼妙,對我們有什麼好處?」王賁有些無奈。
「敵對與否,並非定數。你覺得以公孫墨姬的殺性,她像是個會謹守非攻之道的人嗎?」王翦語氣微揚。
回憶了一下情報的內容,率眾伏殺並全殲了三萬農家弟子的墨家巨子的確不像是個反戰之人,別說「非攻」了,在王賁看來,她連「兼愛」估計都一併拋之腦後了。
而只要他們不會主動出現在秦國的敵對方戰場上,那麼秦國自然也不會主動去針對他們。而墨家巨子只要不是失了智,應該也不會以一家之力硬碰一國的......吧?
這一點王賁就不是那麼確定了。
「放心吧,我仔細研究過這個公孫墨姬,從她成為巨子之後的一系列動作來看,雖然不能說是不恨秦國,但是顯然她的第一復仇目標並非我們,而是燕丹。」
王翦的眼中流露出智慧的光芒。
「所以,別說為敵了,他們或許還會成為我們助力也說不定呢!」
「助力?算了,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王賁實在是有些跟不上自己父親的想法,選擇了放棄治療。
「你呀!」
看著兒子這幅不求上進的樣子,王翦搖了搖頭,轉頭繼續研究起手裡的情報。
......
大澤山,六賢冢。
相比於七國朝堂和江湖上的熱議,這裡的氣氛凝固地仿佛要讓人窒息。
農家僅存的兩位堂主懷著惶恐不安的情緒,走進了農家的聖地。想要請求平素不理世事的六位長老出山,幫忙穩定一下農家如今的局勢。
就像是之前的墨家一樣,此時露出了虛弱之態的農家也受到了無數覬覦。許多大大小小的勢力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紛紛聚攏在農家周圍,仿佛隨時想要撲上來撕咬一口,就差一個領頭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