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走進緣行房間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牆上的畫像,微微一愣卻未做他想,幾步來到床邊。師弟福廣這時正將把脈的手收回來。
「怎樣?」方丈急切的問道。
「脈象沉穩不亂。」福廣和尚捋著鬍子,愁眉不展的說:「不知是什麼緣故。」
方丈對躺在床上怏怏不樂的緣行說道:「說吧,怎麼回事?」
緣行聞言抬起頭,只見他神色蒼白,平日裡神采靈動的眼睛此刻卻變得灰濛濛一片,他委屈道:「弟子挖出一個盒子,裡面有一幅畫,據說按此法觀想會習成神通。」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遞給方丈,又開口:「誰知修煉沒多久,今天一早起來就發現自己看不見了。」頓了頓,又喏喏的說了句:「弟子不是有意隱瞞不報,只是想練練看看。」他倒沒說謊,一旦有了進展,這畫像就沒用了,這傳承當然要留在寺里。
方丈接過冊子,卻先瞄了一眼牆上的畫像,之前沒怎麼在意,只以為是弟子托人在山下買來供奉的,沒想到卻是一副佛家觀想圖。他翻開冊子,一目十行的掃過,看到冊子後面的備註署名,竟是本寺早就失傳的傳承之物,緣行能獲得可見其福緣不淺。
「臭小子,這麼大的事情也不知稟報!」不過,他想到這弟子的現狀心中大怒,一巴掌拍了過去:「從小好奇心就強,勸你多次你仍不改,這回吃虧了吧?你佛法領悟尚欠火候,這神通豈是隨便能練的?」
「我想想辦法。你先休息吧!不要多慮,佛門神通即便習練不成也不會太過傷人,總有辦法會解決的。」罵了幾句,看緣行的樣子也不忍再苛責,便領著場中幾人出了門去。
這一整天,寺里藏經閣人來人往,所有識字的人都被叫到這裡尋找前輩的心得筆記,一篇一篇仔細翻看,期望能從中找到什麼信息,解決緣行身上的問題。
第二天,熬了一宿的緣法捧著一份筆記突然笑了起來:「這裡有記載,原來本寺子信祖師修習天眼通時也曾遇到師弟的情況,只是祖師佛法精深,只半月便大好了。」
方丈等幾人急急忙接過筆記,見上面果有此記載才放下心來。著緣法通知緣行這個好消息,其餘人便轉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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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六月了,深山中的天禪寺這時的氣溫最是怡人。可緣行心裡卻只有無法驅散的冰涼。儘管從大師兄那裡得到些算是還好的消息,但他仍感覺氣悶。「暫時」這個詞伸縮空間可大了,幾個月,幾年?甚至十幾年。可就算只有幾天,對於之前擁有正常視力的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即有生活不便引起的困擾,也有對未知未來的惶恐,好好的誰願意當瞎子?
所以,當金蟬再次出現的時候,緣行實實在在的出了口氣。因為金蟬並未受到他失明的影響,這種時候,那種金色的文字可能是目前他唯一能「看」到的東西了。
「你似乎很困擾?」文字慢慢浮現:「你這次失明其實是好事,少則三五月,多則兩年就可恢復,到時就可以回家了。」
「這叫好事兒?」
「佛家六通豈是好修煉的?天眼通能照見三界六道眾生的生死苦樂之相,及照見世間一切之形色,無有障礙,其有五重,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眾多修煉者修行之時往往障礙橫生,將有所獲之時往往遇到魔障,使其進展緩慢,難有突破。因你多年靜修心思清明,此次直接突破到慧眼,怎能沒有代價?現下你的雙眼正在被緩慢改造,一旦復明將有額外的好處,這還不是好事情嗎?」
「上次你怎麼不說明白?讓我有些準備也好啊!」緣行心中抱怨著,不過看著這句話,擔憂卻放下大半,最多兩年?還可以忍受。
「恩,我的功德能量還是不太夠,需要經常沉睡。」這算是解釋吧?
「那個……回家了能還俗麼?我可是獨生子,做了和尚不太好向家裡交待。」緣行弱弱地試探。
「不能還俗。」回答他的只有四個字。半響,又蹦出話:「天命如此,你可是與佛祖簽的合同,你敢違約嗎?」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緣行還是感覺自己的小宇宙已經處於爆發邊緣了:「這還帶強買強賣的?老、我何時答應做什麼**的佛門行走了?」
「呵呵!也許是上輩子哦。」金蟬皮了一下。
一口老血險些噴了出來,卻無話可說,佛祖都出來了,輪迴顯然也是真的,難道被自己上輩子坑了?
好歹多年修行,過一會兒,感覺自己平靜了些,緣行又接著問:「你既然是輔助我的,有什麼福利嗎?比如新手大禮包之類。」
「你當玩遊戲呢?是不是還要給你個直接滿級的直升丸?我可是與你一起的,你懂的我都懂。」
他不太死心,繼續追問:「你那裡有秘籍嗎?有技能嗎?有法術嗎?沒有這些你算什麼輔助?」
「我被一分為二,很多能力都缺失了。目前只提供穿越服務,功法神通這些你只能自學了。」
「你是人吧對不對?」緣行挑眉,這金禪說自己是功德舍利,可這些對話文字也太人性化了點。
對方沉默半響,就在緣行以為又像上次一樣再無動靜的時候,一段文字復現出來。
「你的前任天賦奇高,在我的輔助下短短時間就成了一方大能鎮壓整整一個時代。可他心思太多,在打敗一大魔後,利用淨化魔火的機會將我煉化,使我一分為二,也是在那時我產生了神智。」
「你不是佛祖製作的嗎?他動得了佛祖的東西?」緣行奇怪。
「他能磨啊。原本以他的法力,一百年就可將魔火淨化功德圓滿。但他的金身足足在魔火中坐了200餘年,利用魔火和自身的法力生生將我煉化,取走一半身體,又將當年行走天下時獲得的龍魂與我融合,使我產生了神智。」
「這麼狠?你們什麼仇什麼怨?」緣行倒抽口涼氣,他佛門知識還算豐富,魔火焚身意味著什麼再清楚不過了。雖說大能金身不懼這些,可枯坐200年那也是一般人不敢想像的,佛祖的東西他都敢動,這真真是個狠人啊!
「我本無靈智,只依照規則本能做事,或許他是嫌我太苛刻了些。當然,他畢竟還不是真仙,即便將我煉化也無法掌控。」
這回輪到緣行冷笑了,單純苛刻何至於此?你們之間一定還有什麼齷蹉。可不知是因為能量耗盡還是不願多說,金蟬卻不再現身了,他喚了幾聲見沒有反應便也作罷,今天了解這些信息也夠他消化一陣的了。
接著他又開始腦袋疼。要是一直在這古代生活,當一輩子和尚也就認了。可他還能回去,還不還俗倒無所謂,可佛門行走這個身份明顯是擺脫不掉的,感覺現在就身處一個棋盤中,而自己只是上面的一顆棋子,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感覺讓他很不好,非常不好。
要說緣行現在最想做什麼?就是找個牌子,在上面刻上「倒霉蛋」三個字,然後「啪」地拍到自己腦門上。
人生變化太大,好好的穿越日常流變成了仙俠諸天流不說,風格也從正劇轉向虐主。好不容易得了「系統」還是個廢的,跟誰說理去啊?
當瞎子是什麼感受?沒底氣,平日再平常不過的瑣事,現在做起來也很艱難,周圍的一切由可見變為未知,因為未知所以會產生畏懼。
最初,即便大師兄安排了小沙彌照料,除了必要他不願踏出房門一步的,甚至床都不願下,最多的是躺著發呆。
不得不說他的適應力還是不錯的,過了幾日,天氣好的時候在攙扶下也會到院中坐一會兒。每晚也能順利進入禪定。如此半月,已能無礙的在房間和院中行走,讓人尋了細木棍充作盲杖,每天也會在寺中閒逛上幾圈。
他現在早晚課,勞作是別想了,練武沒有耽擱,眼睛看不見一樣能練上幾趟拳,其餘時間就閒得無聊了。將三師兄的琵琶找出來,沒事兒彈上一彈,權當打發時間了,倒引得幾個師侄都過來聽,他的小院似乎又恢復到往日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