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緣行」
「我問你真名。」
「秦、秦空。」
「性別?」
「男的吧?」
「噗!」小夏警花瞪了眼身旁不小心笑出聲的記錄員,又轉頭向桌子對面,沉聲說道:「嚴肅點,這裡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
緣行鬱悶地撓了撓光頭:「法號緣行,俗名秦空,男,無業,宗教信仰佛教,未婚,島城大學在讀博士生。之前不是已經做過登記了嗎?」他現在身處平山市警察局的審訊室內,雖然沒有上手銬,可面前兩個警察的態度卻讓他有種自己是犯人的錯覺,很不自在。
「就你還博士生?」小夏一臉意外,上下將面前坐著的和尚重新打量一番,猛地一拍桌子:「為什麼去行騙。佛教協會規定出家僧人不允許外出化緣,你不清楚?」
「啊?有這規定?」緣行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弱弱說道:「貧僧只是托缽乞點素食,不受錢財,怎算騙人?頂多算乞討,這你們也管?再說,誰規定和尚不能上學了?」
「老實交代你的真實身份,到平山到底有什麼目的」小夏站起身,走到了和尚身前:「你提供不了任何的證件。我們完全有理由懷疑你是在逃嫌疑人。」
「嫌疑人?」緣行大感冤枉:「我的所有身份證明出家的時候都丟了啊,我不是提供了身份證號,你們可以去查啊。」他就說這事兒不對,進城後他實在餓得沒法,只能取出鐵缽化緣,可還沒討到東西就被帶到這裡,顯然,之前就已經被對方懷疑了。
「我們會查的,千萬別讓我們查出你有什麼問題。」夏曉楠笑了下,突然湊到他的臉前,盯著他的眼睛:「你不心虛,為什麼不敢看人?」
「阿彌陀佛。人之皮囊脫不開皮肉白骨,施主在貧僧眼裡只是紅粉骷髏罷了。」緣行口誦佛號,不動聲色地偏了偏頭。這時候他的眼睛已經恢復了正常,但面對這張臉,心中卻忍不住去想之前的所見,難免彆扭。
「你……」夏曉楠被氣住了,自己好歹也算個美女,可面前這和尚滿臉的嫌棄是幾個意思?她將手中的記錄本往桌上一摔:「你在這裡好好想想該怎麼交待吧!」說完便向同事使了個眼色,兩人出去了。
緣行掃了眼旁邊那張巨大的鏡子,好歹看過電視,知道這是什麼,但他又沒做虧心事,毫無心理負擔。
這一折騰又是將近一個上午,算下來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無奈的摸了摸肚子,只能在椅子上盤腿打坐,一為打發時間,二為忘卻飢餓。
而在隔壁,夏曉楠氣呼呼地將審訊筆錄摔到桌上,而之前同乘一輛警車的中年隊長正在檢查桌上的一堆物品。
「被打擊到了?不被你的美色打動,我倒真相信他出家人的身份了。」中年隊長見她這個樣子,不由一樂,他指著面前桌面上的東西:「看看,還是個苦行僧,窮的一分錢都沒有。」
夏曉楠好奇看去,東西挺雜,一座不知材質的小佛像、水囊和鐵缽、一件袈裟,一件破破爛爛的僧袍,幾本書,竟然還有一把琵琶。她翻了翻那幾本書,都是手抄的佛經,字跡工整,還是線裝仿古的。
「我說老李。」她白了不著調的隊長一眼:「之前不是說好悄悄跟著麼,怎麼突然變卦了?」
「本以為這和尚是見到警察心虛,誰知道……」老李隊長嘆口氣。
見他說起這茬,夏曉楠噗嗤一樂,她就沒見過這麼怪的一個人,清早街道上人來人往,這個和尚竟然誰的臉都不敢看,好像見了鬼一樣避之不及。她卻不知道,緣行真的是一路走,一路面對「妖魔鬼怪」,躲避不至於,而是噁心……
「所以乾脆把人帶回來問問得了。」老李也笑了下,卻又瞬間收斂,嚴肅道:「看來之前的猜測是個誤會,待會兒核實身份後,送到救助站吧,我懷疑他精神有些問題。」
「精神疾病?我看他說話挺有條理的啊。我看是念經念傻了吧。」
正在這時,和夏曉楠一起的記錄員推門進來:「按這個和尚提供的身份證號,還真在系統了查到了登記信息,竟然還是失蹤人口。」說著將一份列印文件遞給隊長。
後者仔細看了一遍又轉交到夏曉楠手中。
只見上面寫著:「秦空,男,漢族,島城人,公元1996年出生,於2022年在胭脂湖失蹤,失蹤前為島城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系在讀博士生……」
「這個和尚又呆又傻,審美還有問題,竟然真是博士生?」夏曉楠驚道。
記錄員:「照片和本人對上了,資料上著重強調其左手腕有金色蓮花紋身,圖案完全符合。已經聯繫過島城方面,反饋很快,那邊已經派人帶著這和尚的父母往這邊趕了。」
「理工男竟然開始信佛了,難道科學的終點真是神學?」夏曉楠撇了眼隊長:「還真讓你說中了,搞不好這人真有精神問題,受了什麼感情刺激?」
「別在審訊室關著了,將人請出來吧!」隊長將桌上的雜物重新收攏好,口中吩咐道:「把人看住了,別讓島城同事再白跑一趟。也不知道這小年輕怎麼想的,一千多里地呢,跑這裡出家……」
---------------
「這是餓幾天了?」
「第六個大饅頭,還在吃。」
「不會吃出問題吧?」
「這個和尚看著這麼瘦,飯量怎麼那麼大?」
「看那衣服上的補丁,要不是光著頭,我還以為咱警局又接待要飯的呢。」
「別胡說,現在乞丐才有錢呢……」
警局食堂內,緣行甩開腮幫子,好似餓死鬼投胎,三兩口一個饅頭下肚,不帶喘氣的。
夏曉楠看著眼前和尚一口氣吃掉了十個饅頭,她就沒見過這麼能吃的,這得有多餓啊?
「那個,你能慢點吃嗎?」周圍的目光都盯上了自己這桌,雖然不是針對她,可也讓她好不自在,畢竟人是她領來的,可別撐壞了。
緣行雖然已經決定破罐子破摔,可面前畢竟是管飯的施主,總不好駁了面子。
用半塊饅頭將餐盤中最後一點湯水擦拭乾淨,然後一口放到嘴裡咽下肚,他滿足地長吁口氣:「貧僧飽了。」其實和尚吃飯有各種規矩,相當注重禮節,只是他這幾天爬山鑽林消耗大,又兩天滴米未進,餓得實在狠了。面子,面子有肚子重要嗎?有嗎?
「你吃這麼多,晚飯還能吃進去嗎?」
「過午不食,貧僧一天只一餐,無礙的。」緣行笑道。
「你的情況已經通知島城方面了,」夏曉楠盯著他:「你父母正往這邊趕,你未來有什麼打算麼?」
緣行聞言,面上的笑意漸漸淡去,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