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輪迴方式?」
「我們有必要非得按照別人制定的規則生存嗎?我們希望能擁有選擇的權利。」
興許是講了會兒話,洛封的情況終於有所緩和。
他勉強撐著身體坐起來,盯住了珏的雙眼說:「也就是說,想要擺脫遊戲,至少要達到像你這樣的程度?」
珏淺淺一笑,垂首回答:「事實上,你只需要能達到我們設定好的滿級就行了。」
「滿級?」洛封的眼神當即若有所動,「你是說,還沒開放的那個上限18級?」
「馬上就要開了,我們已經準備好向陰間勢力開戰了。」珏對他隨意說出了一條放到外界去或許會引起不小震動的消息。
洛封短暫地陷入沉默,像在思考。
他沒直接開口要求珏幫他脫離遊戲,因為他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命運的鎖鏈在不知不覺之間,徹底纏繞在了他的身上,他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掙脫。
「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崔珺,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珏眯了眯眼,反問洛封:「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有想過,你挑中她是因為她剛好是我身邊親近的人,但我又想,如果硬要挑選的話,我母親不是更好的人選嗎?反正你只是需要一個長期和我相處的身份而已。你要引導我接觸遊戲,說實話,我媽會更適合。畢竟這世上很少有子女會不信任自己的父母。」
珏說:「關於這些問題,不如等會兒讓她自己跟你說?」
「不。」洛封卻搖搖頭,「我要聽你的回答。」
珏注視著他,問:「你不信任崔珺?」
「我當然信任她,但我信任的是她不會對我做不利的事。老實說,我現在已經很難相信從她嘴裡說出的大部分話了。」洛封給出的答覆既直白又坦然。
珏像是意外於他的態度,思索了片刻就說:「你還記得《狐譜》上的故事嗎?」
「你總不會想告訴我,崔珺是另一個女孩吧?」
「當然不是。我說的是,那隻斷尾的小狐狸。」
洛封蒼白的臉色略微有了變化。
「她和狐鬼有關係?」
珏點點頭,又搖頭,「有點猜測。我懷疑過她之所以會和你親近,正是因為你是封家人。她不是也挺喜歡你父親嗎?」
「可是狐鬼明明還在。」洛封皺起了眉頭。
「現在的狐鬼當然還在,可是你別忘了,我所說的對象是那隻狐狸。它在死後成為刀靈,我猜想,沒準是那隻狐狸死時散去了一些魂魄,轉入輪迴,在這一世投了人胎也不一定。」
珏說著就再度搖頭,「不過也只是猜測而已。」她重新看向洛封,雙眸在黑暗裡微微閃亮,「現在她對你來說,僅僅是崔珺而已。」
洛封的眉頭並未鬆開,依舊疑惑地問:「那你選中崔珺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不是我選中她,而是我當時沒得選擇。」珏的回答出人意料。
她衝著洛封莫名地笑了笑,目光忽然變得難以琢磨,虛緲又迷濛。
「你還記得,你當年受到狐鬼的影響,跑到這座孤島上的經歷嗎?那可以說是如今這一切的開始。你有沒有想過,你當時那么小就獨自來到島上,當然不會是通過正常的渠道,那麼其他人是如何發現昏迷在島上的你?十幾年前,那時候的嘉禾可還不像現在這樣,街頭布滿了那些監控攝像。」
「你想說什麼?」
「你真不記得了?」
洛封正要不耐煩地打斷珏的話,希望她有話直說,結果陡然間就直起身來,睜大了眼睛,發怔地注視著珏。
這女人又一次對他露出了笑容,這次的笑里充滿了一種無法言明的感覺。
「看來你還有點印象……當年,第一個發現你在這座島上的人,是崔珺。恐怕沒人能想到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怎樣的意外。你受狐鬼引誘,走出了家門,恰好被來找你的崔珺看到。她跟隨你,一路到了這島上。五六歲的小孩子,你很難想像她那天晚上跟在你身後,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但我知道,她救了你。她一個人,將昏迷不醒的你拖到了海邊,直到第二天當時碼頭的管理者乘船來了島上,你們倆才被人發現。」
洛封沉聲說:「之前沒人跟我提起過這件事!」
「當然沒人提起過。那天晚上,你來這島上的事是忌諱,對於你家來說是如此,對於崔珺她家來說也是如此……你知道原因嗎?」
看著洛封揚起幾無血色的臉龐,連眼珠都似乎泛起了血絲,珏那張同樣沒什麼生氣的臉上隱隱流露出了些許的疼愛,還有,奇怪的憐憫。
她張開嘴,輕輕地說出了一句落在洛封耳中不啻於驚雷的話語。
「崔珺在那一天……已經死了。」
眼前的人剎那間像是沒了聲息,洛封血絲布起的雙眼只是死死地注視著珏,他好像想要確認她的話是真是假,又好像是要逼著她,告訴自己她不過是在開一個惡劣的玩笑。
「我沒開玩笑。為了救你,小姑娘當時在黑蒙蒙的山路上跌跌撞撞,我也不知道是哪一次的跌倒讓她受了重傷,可能是頭撞到了路邊的石頭?也可能是夜裡的寒氣奪走了她最後的生存機會?總之,第二天你們被人發現的時候,是一死一活。你活著,她死了。」
珏非常認真地回應著他難以置信的目光。
「你問我為什麼選中崔珺,我現在告訴你答案……因為我當時沒得選,她最合適。如無必要,我也不想害人。一具已經沒有主人的軀殼,最適合我入駐。」
「可是,誰又能想到?我的靈魂一進去,我就發現那具身體裡居然還殘留著魂魄。」
「於是,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
「我和她共居了,我和她共用著一具身體。」
「死去的女兒忽然活過來,換成是你,敢對外聲張嗎?你母親恐怕也不會選擇告訴你,你的朋友,因為救你而死。」
「這麼多年來,我其實一直不能確定,殘留著這些魂魄的崔珺,究竟還是不是原先的崔珺。」
「但我至少很肯定一點……她想要保護你的心,十幾年來,從生到死,由死而生,從未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