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已經把蔣颯給淋透了。
他的臉色鐵青。
在他的身邊是一具屍體,冷劍鋒的屍體。
此時他幾乎已經斷定,冷劍鋒的這一隊人已經全都殞落了。
他是遁著冷劍鋒留下的暗記來的,原本他以為能夠找到冷劍鋒,可沒想到他找到的卻是冷劍鋒的屍體。
蔣颯的心裡燃燒著怒火。
雖然他對錦衣衛新進的這些人並不熟悉,更談不上感覺,可是作為錦衣衛的一員,看到自己人這樣的慘死他的心裡同樣並不好受。
他取下了冷劍鋒的腰牌,挖了個坑將他給埋了。
對著那小土丘,他喝了兩口酒,回身到了栓馬的樹旁,解了韁繩翻身上馬,準備離開小樹林。
這時幾條黑影如鬼魅般在他四周穿梭,速度很快,讓人眼花繚亂。
耳邊傳來尖笑聲:「早就猜到你們一定會來,既然來了,又何必走呢?」
蔣颯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很不屑的眼神望著那幾道黑影,他取下腰間的酒葫蘆,又喝了一口。
在他看來,這些只不過是一群小丑而已。
他甚至連馬都沒有下。
一道黑影以閃電般的速度向蔣颯飄來,帶著一道銀色的「電光」!
那並不是電光,而是一柄利劍,直刺向蔣颯的咽喉,雨下得很大,雨水甚至已經蒙住了蔣颯的眼睛。
那黑影很自信,這一劍一定不會落空,他已經把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了這一劍上。
可是他錯了,他的劍眼看就要刺中了蔣颯,可卻被蔣颯手中的那酒葫蘆給彈開了。
而看上去蔣颯只是一個很隨意的動作,他喝完酒,自然要把酒葫蘆給回收腰間,就是這個隨意的動作卻把黑影的劍給彈了出去。
黑影一驚,就欲退走,他原本就是偷襲,一擊不中他就必須馬上退去,來之前首領就和他們說過蔣颯的恐怖,還特意叮囑他們一定不能與蔣颯纏鬥。
所以他退了,不過他卻並沒有棄劍,他是個劍客,劍就像是他的命一般。
這個時候蔣颯動了,他仍舊還在馬上,放下酒葫蘆的那隻手中指與食指就夾住了那黑影的劍身,另一隻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握手在手。
馬向前踏出一步,蔣颯夾著劍的食指與中指也隨著劍身滑動,向著黑影靠近,這時正好打了一個響雷,一道閃電照亮了蔣颯手裡的那柄刀,那柄拖出一道閃亮的影,接著便聽到了一聲慘叫。
「啪!」的一聲,那黑影重重跌落到了地上,電光照著蔣颯那慘白的臉,他又開始輕聲咳嗽,他的刀上鮮血被雨水瞬間清洗得乾乾淨淨。
從黑影偷襲到蔣颯收刀只不過是一個閃電,一個響雷的功夫,樹林裡另外幾條黑影都被震住了,他們早就聽聞了蔣颯的厲害,可卻不知道蔣颯會這樣的厲害。
那尖厲的聲音再次響起:「一起上,一定要殺了他!」
只見四條黑影一下子從暗中飛了出來,四柄長劍分了四個方向刺向蔣颯。
蔣颯突然從馬上飛起,腳尖在其中一把劍身上一踮,整個人倒飛出了四人的包圍圈。
但他人剛落地,只見腳尖輕點,便迅速向著其中一個黑影飛去。
此時林子裡還有一個人,他便是這些人的頭領,他沒有出手,只是靜靜地看著。
蔣颯的速度著實讓他震驚,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看到蔣颯到底是怎麼出刀的,蔣颯攻擊的那個目標卻已經倒下了。
他不敢再看,他慶幸自己並沒有和手下一起出手,他的心裡很清楚,假如自己也現了身的話那麼他今晚肯定也走不掉了。
他做了最明智的選擇,逃。
四個殺手很快就倒在了地上,蔣颯望向了那人逃跑的方向,臉上露出冷笑,一個躍起,向著那人追去。
「咳咳!」
逃跑的人停下了腳步,他沒有再繼續往前,因為前面站著一個人,自然就是蔣颯。
蔣颯在輕聲咳嗽,他看上去就像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你確實很強!」這人說話尖聲尖氣的,不過此刻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此刻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恐懼而顫抖。
蔣颯看清楚了眼前的這個人,個頭並不高,微微有些發胖,皮膚也很蒼白,如同他的臉色一般。
蔣颯的目光落到了這人的一雙靴子上,那是宮裡的制靴。
蔣颯說話了:「你是宮裡的?」
那人沒有說話。
蔣颯又問道:「你是太監?」
那人還是不說話。
蔣颯淡淡地說道:「你應該知道,錦衣衛有若干的方法讓你開口,不過到時候你可能會覺得生不如死。」
那人笑了:「蔣大人好眼力,既然你已經知道咱家是什麼人,那你也應該想到一些什麼吧?其實有時候知道得太多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很多事情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現在蔣大人還活著,咱家也還活著,你不覺得這就已經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嗎?」
蔣颯聽了他的話,眼瞼輕輕顫動,他已經能夠肯定眼前這人的身份必是太監無疑,那麼這人的身後站著的又是什麼人呢?
雖說這人的言語間帶著威脅,可是這人說得沒錯,自己就算真把這事情給弄得清楚明白了又怎麼樣?說不好還會給自己和家人種下禍根。
能夠讓一個太監賣命,背後的勢力自然是皇家,就算不是皇帝也肯定是某個王爺。
自己再厲害也無法與皇權抗爭,大哥就是最好的例子,難道自己真要步大哥蔣瓛的後塵麼?他猶豫了,他可以逼這太監說實話,也可以一刀殺了他,可是他卻生出了想要放走這個太監的心思。
無論是逼問也好,殺了也好,對於對方而言都意味著自己已經知道了對方的秘密,只有放走他才是上策,只要這人活著,那麼說明秘密還不曾泄露,對這個人還是對自己都有好處!
「蔣大人,想想令兄的下場吧,我若是你就不會淌這渾水。」那人尖聲尖氣地又說了一句。
蔣颯手上冒著青筋,眼裡噴著怒火。
可是最後他卻很是脫力地說了一句:「你走吧!」
那人如獲大赦,長長地鬆了口氣:「識時務者為俊傑,蔣大人果然是個聰明人!」說完這句話,他便小跑著離開了,不時地他還扭頭望向蔣颯,生怕蔣颯追上去。
「啊!」蔣颯一聲怒吼,仿佛是要把胸口的怒火全都噴發出來,他的刀在飛舞著,幾根樹子倒了下去。
蔣颯的心裡有一種無力的感覺,他又在心底生出了悔意,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應該答應顧長風他們,是不是真的不應該來?
他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能改變什麼,他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麼強大,在絕對的勢力面前他是那麼的弱小。
那匹馬慢慢地來到了他的身旁,他撫摸著馬的頭,他的淚水和著雨水一起流下,他已經忘記上次流淚是什麼時候了,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流血也不願意流淚。
淅川縣的那座小宅院。
奕度已經吃好了,王靜海卻仍舊在沉思著。
奕度沒有打擾他,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面前的這個少年。
他很好奇,這個少年怎麼會如此的厲害,而看上去他似乎也並沒有什麼江湖經驗,他很單純,也很陽光,特別是他臉上永遠都掛著的那個微笑。
「好吧,我幫你。」王靜海微笑著對奕度說道。
奕度欣喜地道:「真的?」
王靜海抬頭挺胸:「當然是真的,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
奕度說道:「那就多謝少俠了。」
「別再叫我少俠了,聽著怪彆扭的,這的人都叫我海子,你也跟著叫我海子吧。」
奕度忙改了口,他說道:「海子,我想讓你幫我到西安府去傳個話,你也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根本就去不了西安。」
王靜海卻說道:「放心,我一定把你平安送到西安,至於你們的那些事情我就不摻和了,師父說過,官家的事情少摻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弄得不好那是要掉腦袋的。」王靜海說到這兒做了一個怕怕的表情。
奕度很好奇地問道:「能告訴我你師父是誰嗎?」
王靜海笑道:「有什麼不能的,我師父他可厲害了,是咱們淅川縣的仵作。」
奕度一頭的黑線,一個小縣城的仵作能夠有多厲害?
「你一身的功夫也是他教的?」奕度問道。
王靜海搖了搖頭:「他不會功夫,我的功夫是我自學的,從小我就愛打架,挨打得多了就常常琢磨著怎麼才能夠只打人不挨打,還真讓我琢磨出了一些門道來。後來有個江湖賣藝的在縣上耍拳,我便纏著和他比試,我當然不是他的對手,便纏著他教我兩手,不然我就讓縣裡的衙役不許他在淅川賣藝,他便傳授了我一套拳腳功夫。後來我又聽說只會花把式不行,得練氣,什麼打坐吐吶的,我就想到了香嚴寺里的那些和尚,他們天天不就在打坐嗎?我就經常上廟裡去,央著那大和尚教我打坐,那大和尚真實還不干呢,我鬧騰了幾次他沒法便答應了。」
奕度瞪大了眼睛:「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王靜海雙手一攤。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廟裡的老和尚整天就讓我打坐念經,還說我與佛有緣,唉,我老王家可是一脈單傳,可不能跟著和尚變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