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四,忌:諸事不宜。
一大早宣慰司那邊便傳來了消息,奢香夫人歸天了。
整個貴州城一下子便籠罩上了一層悲傷的色彩。
雖是早晨,天空卻布滿了陰霾,一如人的心一般晦暗。
宣慰司的大門口掛出了幾隻白燈籠,那燈籠上寫著大大的「奠」字。
貴州城的一些生活習慣已經慢慢漢化,特別是宣慰司這樣的衙門,遵循了朝廷的一些禮節典制。
聽著從宣慰司那邊傳來的蘆笙、嗩吶聲,隱隱夾著人們的哭泣聲,就連奕度和王靜海他們都覺得心裡有些悲涼之感。
「奢香夫人走了,苗疆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田靖輕輕嘆了口氣。
駱敏也說道:「夫人是水西人的精神領袖,正因為有夫人在,水西各族才能夠和平相處,水西也才能夠有現在的繁榮局面。夫人去了,不知道誰還能夠像夫人一樣將水西緊緊地團結起來。」
奕度淡淡地說道:「放心吧,總會有新的領袖誕生的,別說是小小一個苗疆,大到整個江山也是如此,自古以來,華夏最不缺的就是領袖,那位子只有一個,卻會有很多的人為了那個位子爭得頭破血流,甚至不惜弄得生靈塗炭。」
王靜海也說道:「可沒是麼?無論誰做那個領袖,對於小老百姓而言都無所謂的,小老百姓所求的不過就是有衣穿,有飯吃,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場所而已。」
田靖聽了也深以為然,他說道:「風叔還是沒有下落,如今貴州城因為夫人去世已經亂成了一團,想必他們也沒心思幫著我們追查風叔,看來還得靠我們自己。」
奕度望向王靜海:「風叔或許已經趁亂逃跑了,我們還要呆在這兒麼?」
王靜海眯縫著眼睛,他的心裡有些鬱悶,到苗疆已有月余,可是連一個聆雨軒的人都沒有見到,便是那張遷也沒能照面,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相當於一事無成。
能不能向洪武皇帝交差那倒是其次,關鍵是這樣能救得了閆華箏麼?
不過奕度倒是和他說過,閆華箏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一直到現在聆雨軒也沒有向閆家提出什麼要求,而聆雨軒顯然也不是想要閆華箏的命,若只是要她的命當日在長安直接將她殺了也就是了,說明他們應該在閆華箏的身上有所圖,至於所圖為何就不得而知了。
奕度的話讓王靜海稍稍心安。
現在好容易知道風叔竟然與聆雨軒有關係,卻讓他就這樣逃了,他又如何會甘心。
只是現在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這時,聽到外面有人叫道:「請問王大人、奕大人可在?」
王、奕二人對視了一眼,奕度應了一聲:「進來!」
便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進得屋,看著屋裡的四人,微微一怔,問道:「敢問誰是王大人?誰是奕大人?」
奕度指著王靜海:「他是王大人,我是奕度!」
年輕人又重新見了禮。
接著便說道:「我是奉了燕總領之命來請二位大人過去一趟,說是有要事相商!」
他又望向田靖:「這位可是田家二少爺?」
大家聽明白了,來的人是六扇門的。
田靖點點頭:「我便是田靖。」
「田少爺也一同去,這事情或與田家有關係,這位姑娘是?」
奕度也不和他多解釋:「她是我們的朋友,自然也與我們同去,前面帶路吧!」
王靜海與奕度都沒想到燕七竟然就在貴州城,甚至還知道他們就在楊潔的小茶館裡落腳。
這兩天他們也曾想要打聽那個梅香的下落,可茶馬驛卻已經歇業了,梅香早就不知所蹤。
幾人隨著年輕人來到了城裡的一處大宅院,進去後看到幾個身著六扇門服裝的人,其中兩人曾是燕七派給王靜海又被王靜海給打發回去的,那二人見到王靜海忙上前行禮:「屬下見過協領大人!」
王靜海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便徑直向著中間那廳堂走去。
燕七與燕五早已經站在堂前,燕七的臉上帶著笑容,王靜海來到面前,他先開口說道:「近些日子辛苦了!」
王靜海搖搖頭:「來了一個多月卻是一事無成!」
燕五道:「話不能這麼說,若不是你們,張遷與那花坊也不會那麼早便暴露,曲家也不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聖上對你們在苗疆做的這一切十分的滿意。來,我們坐下說話。」
眾人坐了下來,王靜海便與他們介紹田靖與駱敏。
對于田靖,燕七和燕五早就已經知道,但當聽了駱敏竟是苗疆出了名的姑婆蘇錦繡的徒弟時兩人著實吃了一驚,對於蘇錦繡其人他們還是有所了解的,他們沒想到風叔竟然想讓蘇錦繡殺了王、奕二人,這風叔的膽子也太大了。
不過他們對王靜海的安危卻並不擔心,因為他們知道在王靜海的身後一直有龍天宇在暗中保護,既然龍天宇不出手說明事情並不真是那麼糟糕。
「燕大人把我們叫來可是為了奢香夫人的事情?」奕度問道。
奕度是個聰明人,洪武皇帝對於苗疆的局勢很是關注,而燕七他們一直在苗疆逗留自然也是擔心苗疆會發生動盪,苗疆好容易才有如今的安定局面,若因奢香夫人過世而引起水東、水西的紛爭的話,那是朝廷最不願意看到的。
燕七點點頭:「沒錯,想必夫人病故的消息你們已經知道了吧?」
他們自然是知道了,這事情在貴州城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
燕七又道:「這些年來,貴州水東、水西兩部能夠相安無事全是宋、安兩家兩位夫人的功勞。如今奢香夫人去了,雖說她也指定了繼承人,但宋夫人還會不會像待奢香夫人一般待他就不得而知了。便是安家的家族內部說不得也鬧矛盾,想要做安家話事人,做水西大當家的可是大有人在。」
燕五也說道:「這已經不僅僅是安家的家族權利之爭,也是水西的權利之爭,而安家還世襲著貴州宣慰使一職,更是苗疆的權利之爭。這些年來,宋家雖也襲著貴州宣慰司同知一職,但卻始終矮了安家一頭,若是奢香夫人尚在,宋家可能不會起什麼心思,可如今奢香夫人不在了,安家新的繼承人是不是能夠讓宋家信服呢?況且還不只是宋家,還有楊家和田家!」
說到這兒,燕五望向了田靖。
田靖聳了聳肩膀:「我田家不會有什麼想法,這一點我能夠替我阿爸做出保證。」
田靖是個聰明人,燕七把自己也叫了來,現在燕五又專門提到了楊家和田家不外乎就是想試探一下田家的態度。
田靖這麼一說,燕五便笑道:「如此便是最好,我們也是奉了聖上的旨意,盡辦維護苗疆的安定。」
田靖說道:「當然,我只能夠保證我田家不會出什麼問題,至於說宋家與楊家我就不敢保證了。」
燕七說道:「宋家我們自會去說的,倒是楊家,海子,你們不是與楊家大小姐交好麼,楊家大小姐可是楊家未來的繼承人,她的意見肯定會受到家族的重視,她又是宣慰司的女官,跟隨夫人多年,想必她應該是一個識得大體的人吧?」
王靜海摳了摳自己的腦袋:「這個我還真的不是很清楚,一直以來我們與她都沒有談及楊家的事情。」
燕五望著王靜海:「知道楊潔為什麼會這般幫助你們嗎?」
奕度先回答道:「自是為了楊家,楊潔雖然看上去性格豪爽,但卻是一個細緻的人,否則她也不可能做女官,能夠成為奢香夫人的左右手,沒有點心機與手段是不可能的。」
燕五滿意地點頭道:「你說得沒錯,楊家在苗疆四大家中位居第四,楊家當然不願意屈居末位,他們也希望能夠與官家拉上關係,到時候總能派上用場。」
奕度說道:「這一點我們也想到了,不過我們不會參與到這些家族的爭鬥中去的。」
「對,這是原則!」燕七也說道。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望向了王靜海,王靜海輕咳一聲:「看我幹嘛?難道你以為我會參與他們這種無聊的遊戲麼?」
燕七說道:「那樣就好,這是原則,原則是不能破壞的。」
駱敏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這種事情她是插不上話的。
王靜海嘆了口氣:「只是沒想到奢香夫人竟走得如此的快,前日楊潔說孫淦說過,奢香夫人至少還能挺一、兩個月,誰知這才過了兩天!」
燕七說道:「原本夫人是帶了一絲希望撐著的,後來聽說連孫淦都無力回天那一絲希望也就破滅了。人吶,一旦失去了生存的意志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燕五也很是感慨:「夫人為苗疆可謂是鞠躬盡瘁了,若不是夫人,苗疆不會有今天這般景象。」
奕度輕聲問道:「宋家有什麼動靜?」
燕五說道:「宋夫人出面料理奢香夫人的後事,倒是依著規矩來,至於說宋家會不會有什麼異動想來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情。奢香夫人剛剛去世,宋家若現在就有什麼動作的話那吃相就太難看了,也容易引起各族的不滿,宋家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犯眾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