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忠想趁著夜色離開王府,到西安城外去。
才到王府的大門口便看到了一道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駱長史,這大晚上的去哪兒呢?」張遷一臉微笑的望著駱忠。
駱忠沉下臉:「我去哪兒好像還用不著向你通報吧?」
張遷卻是搖搖頭:「駱長史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們可是合作關係,既是合作夥伴就應該親密無間才對,彼此要保證不會傷害到大家的利益不是?所以我有權知道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駱忠的心裡有氣,張遷這話說得振振有詞,可張遷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又何時向自己通報過,便是連他的想法也不會告知自己。
不過駱忠知道張遷的手段,也不敢和他撕破了臉:「我要去城外一趟,一個親戚托人捎話來,說是家裡有人病重,我去看看。」
張遷走近,幾乎與駱忠臉對著臉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駱忠的臉上,駱忠有些發虛。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些懼怕張遷,因為在張遷的身上他總能夠感覺到危險的氣息,甚至是死亡的氣息。
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你待怎樣?」
張遷冷笑一聲:「駱長史,你本不是西安人,又哪來的親戚與家人?老實說吧,出城幹嘛?」
駱忠語塞,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枉他一世精明,卻在張遷的面前變得有些木訥了。
張遷淡淡地說道:「聽聞駱長史去見過老王妃,還從王妃那兒得到了一樣東西?」
駱忠一驚,難道張遷已經知道自己從老王妃那兒拿到兵符了?不可能,這件事情除了自己也就老王妃和她的貼身丫環知道,自己沒有向任何人提及,老王妃對張遷等人更是恨之入骨,自然也不會說的,且駱忠相信老王妃也希望自己能夠制衡住張遷才有可能保護好小王爺。
那麼張遷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你不必驚訝,秦王府手握著拱衛西北的數萬大軍,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不是麼?」張遷笑著說道。
駱忠這才回過味來,敢情張遷是在詐自己,不過從張遷的態度來看,張遷是確信他的推斷沒錯。
「哈哈,張老弟,你說得沒錯,秦王府確實掌握著幾萬拱衛西北的軍隊,算是秦王的親兵家將,可是這兵符你覺得秦王妃會輕易交給我嗎?特別是在現如今的情形下,那兵符可以說是她最後的保命符了,怎會予我呢?」
張遷的眼睛一直盯著駱忠,駱忠倒是一臉的淡然,仿佛他真沒拿到那兵符一般。
張遷上前摟住了駱忠的肩膀:「老駱啊,不是我說你,那小秦王的性命可是攥在你的手上,就憑這一點便能逼那秦王妃乖乖就範,你何不趁此將那兵符拿過來,你想想,有這數萬精兵,我們不就更多了幾分勝算了?」
駱忠沒想到張遷會來這麼一出,張遷並不點破自己拿到了兵符,而是讓自己去找秦王妃要兵符,自己若是不答應反倒沒了道理,可若是答應了,這兵符該如何處置,交給張遷麼,他不甘心,自己留著吧,張遷會同意嗎?
駱忠的想法張遷卻是瞭然於胸,他給駱忠下的這個套不管駱忠如何選擇最終都逃不過他的掌心。
駱忠點點頭:「張老弟說得有理,此事我記下了,這樣吧,待我回來便去找王妃索要那兵符,你看如何?」
張遷並沒有放開他的意思:「老駱啊,你就不怕夜長夢多?若是她偷偷讓人把那兵符帶出了王府,那麼很快便會有大軍開進西安城來,到時候我等還能安生麼?弄不好就成了階下囚,我想老駱你也不希望這樣吧?」
駱忠很是鬱悶,這張遷看著小小年紀哪來這麼多的花花腸子,自己被他弄得簡直就一點招都沒有了。
這時駱忠才開始對自己是不是真能夠做一個千古謀臣產生了動搖,他發現自己竟然連張遷都比不上!
「這個……」
駱忠有些吞吞吐吐,張遷終於變了臉:「駱忠,你這番吱吱唔唔遮遮掩掩的莫不是心裡有什麼鬼嗎?難不成你是想拿這幾萬軍士來要挾於我不成?」
張遷這一翻臉,駱忠便看到幾個黑衣人從暗處出來將自己團團圍住。
「駱忠,你應該知道我張遷可不是善男信女,也沒有那麼好的脾氣與耐性,若是把我給惹火了我可不敢保證不會做出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張遷威脅駱忠,駱忠心裡很是苦澀,他的腦子裡亂糟糟的,已經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了。
「搜!」張遷一聲令下,那幾個黑衣人便拉住了駱忠,在他的身上搜了一遍。
「少主,什麼都沒有!」搜畢,一個黑衣人說道。
駱忠長長地鬆了口氣,好在他也留了個心眼,出門的時候並沒有將那兵符帶在身上,他此番出門也並沒有真正打算去城外調兵,目的只是想看看張遷他們對自己是不是盯得很緊。
張遷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駱忠身上還真是沒有兵符。
駱忠嘆了口氣:「張老弟啊,我駱忠的為人你應該知道的,你這般懷疑於我真的讓我很是心寒啊。」
張遷笑了:「哎呦,我說老駱,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並不是做弟弟的喜歡無端猜忌,你應該知道洪武皇帝的手段,我們此番行事可是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稍微有一點閃失都有可能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不謹慎一點行麼?既是這樣,做弟弟的向你賠罪了。不過這兵符你卻得抓緊了,至於你那病重的親人麼,這樣吧,我讓人陪你一同去探望,探望完了趕緊回來,把兵符拿到手,我們便可以在西安舉事。」
「舉,舉事?」駱忠一下子呆住了。
若說是未雨綢繆,把那幾萬人抓在手裡,等洪武皇帝去了趁亂奪位還有幾分可能,現在就舉事那不是找死麼?區區幾萬人有可能對付朝廷的幾十萬大軍嗎?他不明白像這樣以卵擊石的事情張遷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遷雙後負於身後,一臉的志得意滿:「沒錯,舉事,你是沒看明白現在的情勢,其實想要舉事的可不只是我們,其他的藩王可都暗自在摩拳擦掌呢,只是他們缺乏勇氣,少一個帶頭的主兒,只要有一個人挑了頭,其他人就會跟著來了,就如燕王!」
駱忠瞬間就想明白了:「你這是希望天下大亂吧?」
張遷點點頭:「沒錯,我就是希望天下大亂,天下若是不亂,你覺得憑著我們這點人能成大事嗎?再說了,就算是皇帝老兒死了能輪得上你家小王爺嗎?那些個藩王哪一個不比你家王爺有資格,又有哪一個不對那皇位虎視眈眈?所以我們不能等,只能設法讓天下大亂,只有這樣我們才有可能從中找到機會,真正屬於我們的機會。」
駱忠細細一想,張遷的話倒也不無道理。
可是他卻很是擔心,擔心到最後他只是替人做了嫁衣。
「老駱啊,你還是信不過我啊,我再次向你保證,我張遷圖的並不是天下,還是之前的那個條件,便是你家小王爺做他的皇帝,而我呢,只要明教,只要你們將明教尊為國教便是。」
駱忠眯縫著眼睛,這便是當初他與張遷合作時提出的最基本的條件,他的心裡當然清楚,一旦這樣的話,很可能被張遷他們掌握的明教就會凌駕於大明律法之上。
可是他卻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在他看來先奪下王位是第一步,至於明教為國教的事情以後再徐徐圖之,那個時候若專心應付張遷的話他自信應該能夠對付。
駱忠抿了抿嘴:「我駱忠了是一口唾沫一個坑的人,既是合作,我自然會遵守規矩,只不過張老弟,現在這樣子我們仿佛並不是在合作,我倒像是成了你的手下一般,這不會也是你的誠意吧?」
張遷說道:「哦?想必是老哥你多想了,只是我們倆的位置不同,想法也就不一樣而已。你想想,若你如我一般被人追得如喪家之犬,你會相信誰,你能相信誰?便是自己的同伴你也必然會留個心眼。」
他說這話倒也不是胡謅,這一點確實是駱忠無法設身處地去感受的。
張遷又說道:「至少我對你老駱還是很尊重的,至今我都沒有讓你把老王妃和小秦王交給我吧?他們都還是由你掌控的吧?如若我真是那等不講理之人,以我現在的能力早就已經把你給踢開了,不是麼?」
駱忠啞然,人家說的是大實話。
駱忠咳了兩聲:「這個,這個……」
張遷淡淡地說道:「別這個那個的了,趕緊地,把那兵符弄出來,也不必給我,你得緊緊攥著,需要他們去送命的時候別捨不得,記住了,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對於你來說只要手裡有小秦王就行了,挾天子命諸侯,駱老哥,以後這大明王朝雖說姓的是朱,實質卻是你我的天下,希望我們同心協力,不要再鬧出這樣的不愉快才好!」
張遷的話讓駱忠的心裡又有了信心,但同時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對於張遷這個人他感覺自己根本就揣摩不透,也不知道他整日在想什麼,他在下一盤什麼樣的棋,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張遷並沒有要甩開自己的意思。
張遷當然不會甩開他,在張遷看來駱忠與秦王府是很好的擋箭牌,而且他們的所圖不一樣,便是朱明王朝不在了,明教也一樣存在,這可比拿下一個朝廷要穩妥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