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皇帝坐在榻上,手裡端著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望向代王妃:「這事情朕已經知道了,你且說說,這事誰對誰錯?」
代王妃低下了頭:「淑雲雖然有錯,但他們也不該出手傷了代王府的護衛,那可是在打我們代王府的臉,往大了說,也有損皇家的威嚴。」
洪武皇帝冷聲道:「虧你們還知道皇家威嚴,淑雲!」
晉安公主還從沒見過洪武皇帝這樣的嚴厲,忙應聲道:「皇爺爺!」
洪武皇帝淡淡地說道:「我且問你,你父王有沒有告誡過你,身為皇室的子孫一言一行便代表了整個皇家,堂堂一個公主得理不饒人,大街上與人爭執,甚至還縱容護衛行兇,你可曾想過百姓如何看我待皇家?」
晉安公主抿了抿嘴,想要辯解,但看到洪武皇帝那模樣話便又咽了回去。
洪武皇帝又說道:「還有你,淑雲還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麼?」洪武皇帝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代王妃的身上。
代王妃低下了頭。
洪武皇帝說道:「在街上鬧那麼一出還不夠,還找上門去,你是想以勢壓人麼?你難道不知道,六扇門與錦衣衛的背後便是朕麼?」
代王妃哪裡還敢說什麼,她也聽出來了,今天這公道算是難得討回了。
晉安公主說道:「皇爺爺,你就不幫雲兒了嗎?」
洪武皇帝看到朱淑雲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裡也有些生疼:「雲兒吶,不是皇爺爺不幫你,實是你理虧啊。奕度、王靜海這兩個人你皇爺爺是知道的,特別是那奕度,十八歲就入了錦衣衛,一直以來都老實勤懇,做事情很有分寸,若非如此也不會受那蔣颯器重,那樣的一個人都讓你逼出了脾氣,雲兒啊,皇爺爺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是雲兒不對,可是他們那麼做也不應該。」晉安公主嘟起了小嘴。
洪武皇帝笑了:「好,你們不是讓道主持公道麼,那朕就給你們主持公道。來人吶,把王靜海與奕度給朕叫來。」
不一會王靜海與奕度便來了,王靜海雖然不羈,卻也知道敬畏天威,與奕度一齊向洪武皇帝行了大禮便靜靜地站到了一旁。
洪武皇帝咳了一聲:「王靜海、奕度,你們可知罪?」
王靜海正想說自己何罪之有卻被洪武皇帝一眼瞪得把到嘴邊的話給吞了下去,奕度先應了一句:「卑職知罪!」
王靜海見奕度這等態度,又想到了洪武皇帝的威嚴,很不情願地也跟著說了一句:「知罪!」
晉安公主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不過洪武皇帝卻又問道:「淑雲,你知錯了嗎?」
晉安公主原本以為洪武皇帝不會再責罰於她,哪曾想洪武皇帝在問過王、奕二人之後又問自己這麼一句,她也很是不情願:「雲兒知道錯了。」
「嗯,既是知錯了,你便給他們賠個不是!」洪武皇帝的語氣不容置疑。
晉安公主怎麼也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自己的不是了,還得向這兩小子賠禮道歉,只是既然是洪武皇帝要她這麼做她也不敢逆了聖意,只得對二人說道:「對不起!」
那樣子倒不像是賠罪,反而像是在挑釁。
洪武皇帝雖然不很滿意晉安公主的態度,但也沒再深究,他轉向了王靜海與奕度:「當街頂撞公主,毆打王府護衛,你們可知該當何罪?」
奕度的心裡一凜,他可是對大明律法很是熟悉,若認真起來這可是死罪。
奕度跪了下來:「卑職當時並不知是公主殿下,還望聖上恕罪。」
王靜海也跪了下來:「誰讓他們先動手的,你說我們毆打王府護衛,我還說他們意圖加害朝廷命官呢!」
王靜海這話就連洪武皇帝都是一楞,細細想來王靜海說的也沒錯,王靜海與奕度都是朝廷的官員,便是王府的護衛也沒資格對他們動手的。
洪武皇帝說道:「如此說來你還有理了?」
王靜海說道:「本來就是,當時奕大哥可是低聲下氣,再三向她賠不是,可她呢?得饒人處不饒人,就因為我站出來為奕大哥說話,我的個乖乖,便讓護衛收拾我們,我們當然不能站著讓他們當靶子打,我那麼帥,真讓他們打到這張臉以後我還怎麼見我家華箏?」
剛開始他說的還有鼻子有臉,接下來的話便讓所有的人神情都變得古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只有洪武皇帝哈哈大笑起來,他早就聽聞王靜海自戀,卻不知道自戀得如此的自信。
便連好壞晉安公主也忍俊不禁,氣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只有王靜海一臉的無辜,仿佛這件事情與自己沒有一點關係。
洪武皇帝忍住了笑:「嗯,你說得也很有道理,不過現在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你們且告訴朕,朕應該怎麼辦?奕度,你先說吧!」
奕度躬下了身:「是卑職有錯在先,衝撞了公主,卑職在這兒再一次誠懇地向公主道歉,毆打王府的護衛也是卑職所為,王靜海是為了幫卑職才出的手,所以卑職願意一力承擔,只懇請聖上能夠免了王靜海的罪責。」
王靜海一聽便不依了:「奕大哥,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們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憑什麼你一力承擔,天塌下來我王靜海和你一起擔著!」
王靜海的義氣讓奕度感動,可是他卻也替王靜海擔心,在聖上的面前哪能容王靜海如此的放肆,他想出言制止,可是他又不敢當著洪武皇帝造次,只得瞪了王靜海幾眼。
「喲,還蠻義氣的嘛,好,那你們就有難同當吧,奕度,你說朕該如何罰你?」
洪武皇帝這話雖說是向著奕度說的,可是他的目光卻瞟向了代王妃。
經過剛才那一鬧,代王妃的心結也解開了,是不是要懲罰王靜海他們已經不是那麼重要。
況且她也看出來了,洪武皇帝並不是誠心要懲罰這二人,甚至對二人洪武皇帝還很是憐愛,真要堅持懲處的話弄不好會在洪武皇帝的心裡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她說道:「父皇,算了,他們也不是有心的,再說了,確實是淑雲錯在前面,我們,我們不追究了。」
聽代王妃這麼說,奕度才鬆了口氣,洪武皇帝說道:「哦?真不追究了?」
代王妃點了點頭,洪武皇帝又望向晉安公主:「雲兒,你呢?」
晉安公主此刻還敢說什麼,只是看看自己的母妃,代王妃只是微微點了下頭,晉安公主心裡雖是不舒服,卻又不得不依了母妃的意,也只得說不追究了。
洪武皇帝嘆了口氣:「好吧,既然不追究朕就饒過他們二人,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奕度,王靜海,朕罰你們半年的俸祿,你們沒有意見吧?」
二人均說沒有意見,洪武皇帝這才說道:「好,此事便這樣了,你們回去吧。」
王靜海、奕度這才起身告退,他們走到門邊時,晉安公證叫道:「喂,那個呆子!」
王靜海與奕度對視了一眼,王靜海說道:「呆子,說你呢!」
奕度苦笑著轉向晉安公主:「公主還有何吩咐?」
晉安公主說道:「沒事了,你可以走了。」她便是存心在戲弄一下奕度,也算是出了口氣。
待二人走後,洪武皇帝才開口問道:「雲兒,此番進京來可見到了陸家的公子?」
一提到陸家的公子晉安公主的臉色就微微一變:「皇爺爺,雲兒不想嫁給他。」
「為什麼?陸通政的這個兒子可是個有學問的人,已經入了翰林院,是翰林院的侍講學士,人品相貌都很是不錯,老實告訴你,京城盯著他的人可是不少,你若是不稀罕,稀罕他的姑娘可多了去了。」
「雲兒就是不喜歡這種學究,沒有半分男子漢氣質,雲兒要找就要找一個能夠頂天立地的,最重要的,人要老實,對雲兒也好。」面對皇爺爺晉安公主便沒這許多的顧忌。
洪武皇帝皺起了眉頭:「雲兒是想找一個武將?」
晉安公主說道:「反正我不喜歡陸家的那個書呆子,便是剛才那個呆子都要比他可愛許多。」
她這話一說出口,竟然臉紅了起來。
洪武皇帝和代王妃都是一愣,接著洪武皇帝省過味來:「你該不會是看上了那個小子吧?」
代王妃也很是驚訝,她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女兒有這樣的苗頭啊!
晉安公主低著頭:「皇爺爺,你說什麼呢?」雙手絞著自己的衣角。
洪武皇帝笑了:「有趣,有趣,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剛才你不是還想讓皇爺爺幫你懲罰那小子麼,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你又喜歡上人家了?」
代王妃說道:「雲兒,這怎麼行,他只是錦衣衛的一個百戶,你可是堂堂的公主!」
洪武皇帝卻道:「怎麼就不行了?朕當年還是個叫花子呢,再說了,他還年輕,誰能說他未來不能成為國之棟樑?」
代王妃不敢再說什麼,只是她還真打心底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與一個錦衣衛百戶在一起。
洪武皇帝咳了一聲:「好,陸家那邊還好朕還沒有完全答應下來,既是雲兒不喜歡,那這親事便作罷了,你若真是喜歡奕度,朕可以替你們搓合,只是你這脾氣得改改,別盡欺侮人家。」
晉安公主嘟著嘴道:「我哪欺侮他了嘛。」
洪武皇帝的面色一正:「這事也不能急,你們需要好好相處些日子,待你覺得他真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之後皇爺爺再替你作主。」
「怎麼相處?」晉安公主問道,代王妃也望向洪武皇帝。
洪武皇帝說道:「這幾日你們且在京城裡呆上幾天,我讓奕度貼身保護雲兒的安全,你這個做娘的一些事情就少管少摻和了。」
儘管代王妃的心裡不怎麼樂意卻還是應了,卻不知這一段姻緣在日後代王被廢為庶人險些遭奸人所害時救了代王一家,此是後話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