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知道鐵木爾的野心,鐵木爾志並不只是在大漠。
鐵木爾常說他是雄鷹,而大漠這一片天空還是太小了。
可霍格對他的野心並不看好,以他的實力真要和大明硬碰那無異於是以卵擊石,當今的大明皇帝也是個馬上皇帝,手底下的文臣武將數不勝數,這些干臣可都是跟著大明皇帝一起大江山,開疆闢土為大明立國建下了卓越功勳的。
雖說如今朱元璋已經老邁,並傳聞他染了重疾,可是霍格知道大明的根基紮實穩固,不是那麼輕易能夠撼動的。再說虎父無犬子,朱元璋的那些兒子,大明的諸多藩王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霍格曾去過中原,甚至還曾受到燕王朱棣的接待,他很了解朱棣,那也是一個如同其父的存在。有勇有謀,而朱棣身邊還有一個厲害的道衍和尚,霍格曾暗自推了一卦,未來大明皇統的繼承人就是朱棣。
當然,他也算到了朱元璋死了以後大明必有一場內鬥,但這也是朱家自己的事情,與旁人無關,任誰去染指都不會有好下場。可是這些話他卻不能對鐵木爾說,鐵木爾根本就聽不進去,他真不知道鐵木爾的信心是從哪來的。不過既然是鐵木爾的謀臣,深受鐵木爾的器重,那麼他也不得不為鐵木爾去做這些事情,即使他知道這麼做根本就是徒勞。
霍格沒有再說什麼,只等著薩索那邊的消息再看。
第二日一早,陳誠他們便離開了托遜城,向著邦葉城去,陳誠要去見鐵木爾,他知道張遷他們應該也去了邦葉城。
「大人,您就這麼貿然前往恐有不妥。」蔣颯有些擔心。
陳誠笑道:「有何不妥?」
蔣颯說他怕鐵木爾會對陳誠不利。
雖說之前陳誠便與鐵木爾有過遭遇,不過那個時候雙方勢均力敵,所以鐵木爾不敢有什麼動作。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是要去鐵木爾的老巢,那可是人家的地盤,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
蔣颯可是肩負著保護使團的重任,他不敢有任何的閃失。
陳誠拍拍蔣颯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蔣颯皺眉起了眉頭,陳誠的自信或許是緣於陸玉與龍天宇,不可否認這兩人都是絕世高手,可是他們再厲害畢竟也是人而不是神。鐵木爾手下有十萬鐵騎,都是大漠中能征善戰的,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自己這邊所有的人加起來不到千人,真要動起手來那幾乎就是要以一擋百了,別說普通軍士與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就是蔣颯自己面對上百精銳軍士也只是死路一條。
他不相信陸玉與龍天宇兩人真能夠抵擋住十萬精銳。
陳誠看他這個樣子,淡淡地說道:「鐵木爾不敢對使團動手,至少明面上他沒這膽子,頂多就是私下裡搞一點小動作,耍些陰謀詭計,登不得台面的。只要我們小心應付就不會有什麼事,大家都打起精神來,小心戒備就是了。」
陳誠的心裡跟明鏡似的,鐵木爾有野心,但卻並沒有與大明抗衡的實力,小打小鬧做一下試探可以,真要讓他去承受大明的舉國之怒他是沒這膽量也沒這本事的。
北平,燕王府。
朱棣坐在塘前垂釣,手邊的小几案上放著剛泡好的一杯濃茶,身後站著一個侍女。
「道衍和尚還沒來嗎?」朱棣的目光望著湖面上的魚漂,輕聲問道。
侍女:「應該快到了。」
朱棣沒有再說話,仿佛一心釣魚。
不一會,道衍和尚便來了,侍女想要叫朱棣,道衍和尚擺了擺手,示意她下去,侍女向道衍和尚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王爺好雅興!」道衍和尚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朱棣也沒有扭頭去看他:「我得到密報,父皇失語了。」
道衍和尚的目光也落在湖面:「看來皇上已經病入膏肓了。」
朱棣點點頭:「我想回京探視。」
道衍和尚搖搖頭:「不妥。」
朱棣有些激動:「那是我父親,為人子這個時候理當去探視,有何不妥?」
道衍和尚嘆了口氣:「王爺可是忘記了,非奉詔不得私自回京?若王爺身在普通人家,這個時候回去探望並無不妥,反倒是大孝之舉,可王爺卻生在帝王之家。越是這個時候王爺就越不能輕舉妄動,這個時候王爺回京,藩王們會怎麼想,咱們的那位皇太孫又會怎麼想?便是皇上的心裡也會有芥蒂。了解王爺孝順的人知道王爺只是去探視,可別人呢,會認為王爺這是去試探,去為接下來爭奪大明皇統鋪路。」
朱棣沉默了,這些道理其實他都懂,他只是單純想去看看自己的父親,從一個兒子的角度。
他是有野心,他也想坐上大明皇帝的寶座,但這一切都不能否定他對父親的情感。
當然,對於皇太孫的這件事情他對父親也是心存了一絲怨念的,父親在他的身上可是費了很多心思的,所以在諸位皇子中他是最像父親的人,這個像不僅僅是長得像,而是他的行事風格,行事手段都極為相似。
在他看來,最初父親立長是祖制,那無可厚非,當時他便打定了主意會好好輔佐兄長。可是兄長福薄,竟然死在了父親的前面,那麼接下來這皇太子就該是自己了,他覺得這是命,也是自己的大運,可誰知道父親竟然立了皇太孫,他想不通,那皇太孫何德何能,有什麼本事指點這大明江山?
他不甘心,他也曾經想要去問父親,可是站在父親的面前時他卻又問不出口了,父親給他的威壓讓他喘不過氣來。不只是他,所有的皇子、大臣在父親的面前都不敢放肆,都害怕他那雷霆般的暴怒。
「前日我占了一卦,皇上大限將至,時日無多了。」道衍和尚說。
朱棣的眼圈有些紅潤,父親先是失明,現在失語,確實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了。
「王爺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道衍和尚看著朱棣,緩緩地拿過手邊的一根魚竿,穿上魚餌,拋了出去。
朱棣扭過頭來:「你是說那位皇太孫會有所動作?」
道衍和尚笑笑:「他已經動了,最近你就不覺得這王府之外多了一些生面孔嗎?」
「早就發現了,錦衣衛在北平的人也換得差不多了,那些應該就是錦衣衛新調至北平的人。他們喜歡盯著就盯著吧,本王還就不信他們能將本王怎麼著。」作為大明皇族,堂堂皇子的朱棣有著自己的傲氣。
「依貧僧看來如今王爺就算是想要出府也不容易,更遑論回京了。」
朱棣冷哼一聲:「他們還敢攔本王不成?」
道衍和尚嘆息道:「王爺,眼下可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時候,皇上還沒走呢,你覺得那位皇太孫能指使得動錦衣衛嗎?他有那能耐將北平錦衣衛的人悉數調換嗎?」
朱棣聽罷嚇出一身冷汗:「你是說這一切都是父皇的意思?」
道衍點了點頭,其實這是個很淺顯的道理,只是朱棣身在局中卻看不明白罷了。
道衍和尚見湖面上魚漂動了,忙起鉤,果然釣上了一條大魚:「不只是咱們北平,其他幾處的藩王所在的藩地這些天錦衣衛所也都換了人,其目的就是為了鉗制各路藩王,怕他們在這個時候鬧事。咱們的皇上現在是在力挺這位皇太孫,同時也是給諸位王爺一個警告,讓大家都安守本份,莫要亂動。王爺,您雖名義上節制著北方軍務,但如果這個時候你想要調兵遣將你覺得你調動得了嗎?」
朱棣眯起了眼睛,道衍和尚說道:「或許能夠調度,但也僅限於那些忠於王爺的將領,只是這些人在整個北方軍中又占了幾成?不足四成吧?」
對於朱棣的實力道衍和尚當然是清楚的,朱棣在北方軍中是有影響力,也有一些死忠,但與整個北方軍隊相比那也是微不足道的,更何況西北邊也有皇上布下的重兵,朱棣若是敢亂來的話他召集的這一點人馬很快就會被吃掉,最後只能落下一個謀反的罪名。
道衍和尚說道:「一旦皇上駕崩,皇太孫繼位,那麼接著他的那些老師便會教他撤藩,讓各位藩王做一個無職無權的閒王,然後圈禁某地,這才是最致命的。」
「所以之前你建議本王到時裝瘋賣傻,然後將此事矇混過去。而剛才你說本王的好日子不多了,就是說本王也該到瘋的時候了,對吧?」朱棣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也正是這樣道衍和尚才很是看重願意輔佐。
道衍和尚又拋出了魚鉤:「沒錯,皇上大限之期便是王爺癲狂之時,那便是一個契機,王爺因為接受不了皇上的駕崩而患上失心瘋,一來顯了王爺的孝悌,二來也不會讓旁人生疑,至於以後的事兒,只要王爺能夠堅持住,到時皇太孫根本就不足為俱。保住藩王,保住藩地,咱們就有與皇太孫一決勝負的本錢。那個時候皇上不在了,貧僧相信很多人都會重新進行選擇,精明人都知道自己應該怎麼選 的。」
朱棣點點頭,心情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