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錫嘏坐在一群孔氏族老中一點也不覺得尷尬難受。兩千多年的光景,兩家的關係真的是很密切很密切。顏家的大門距離孔府就不到一里地遠,每年的祭孔大典顏家人都在其中的,不管是孔家未顯赫之前的幾百年光景,還是孔家顯赫發達了之後的上千年裡。
漫長的光陰早已經把兩個家族徹底綁定。
所以,顏家每每從孔氏一族的角度出發看事情,因為他們是一體的,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無間關係。
而孔氏一族也習慣性的不拿顏家當外人看,只看現在顏錫嘏那最可前的地位,你就能感覺的出他地位的不俗。
不過坐在前首的顏錫嘏眼下什麼話都不想說。
他大腦中的劇烈波動至今還沒有平息。
那麼大的震動,那麼不可思議的一幕幕,今日的驚心動魄真的比顏錫嘏過去幾十年人生所經歷的全部風波加在一起都要大出十倍百倍。
經此一劫難,孔家要元氣大傷的了。甚至他都難以想像日後的孔氏還怎麼在士林中立足。
顏錫嘏想到此時此刻孔林里那些、正乾的熱火朝天的清水教人,心中就猛打了一個寒顫。
「祖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保佑這些要人不要把目光看向顏家啊。
因為他只是想想孔璠,孔元措,孔之全,孔治,孔克堅,孔胤植這些人都是誰,又都是幹了什麼事兒,那心裡就忍不住發寒。
因為他們顏家也一樣跪了滿清蒙元不是嗎?
別看他家的五經博士一職是打朱明時候才設立的,但顏回被稱為復聖全賴蒙元所賜啊,要不然顏回可當不了儒家聖人。
唐太宗貞觀年間對顏回的封賞只是『先師』!
而且現如今的復聖廟也是蒙元所建,當初跟著孔胤植一塊跪舔滿清的人裡頭一樣有他們顏氏的祖宗……
這要是顏家也入了王倫妖人的眼,不說將家產浮財都抄拿一空,只是把顏家祖宗的墳給扒了,顏氏就再無顏立足於士林了。
還好還好,曲阜孔氏一族的光輝太耀眼了,耀眼到把顏家都完完全全的蓋住了,以至於孔家現在被清水教搞得七損八傷的,顏家卻半點損失也沒有。
別以外被清水教索要去的那些錢財是什麼大損失,在顏錫嘏眼中,那根本就不是損失。
整個曲阜,除了孔家人,現在誰還敢說自己損失了呢?
「列祖列宗保佑,保佑顏家平平安安,保佑顏家能一直大樹底下好乘涼。」
雖然這般想孔家略有些不厚道,但眼下的節骨眼上,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然後他就聽到了程夫人歇斯底里的大叫大喊……
接著孔昭煥吐血而亡的消息就立刻傳到了王倫這裡,「吐血而亡?他才多大啊?」
王倫震驚了。那孔昭煥看年齡也就才三十來歲,沒想到身子骨這麼的不中用啊?
不過不中用就不中用吧,他現在無心理會一個不中用的衍聖公,王倫才剛收到王真使人傳來的消息,小兩千泗水清軍追在他的屁股後頭殺奔曲阜來了。
「於易簡這是在找死!」
王倫咬牙切齒道,別看清水教只剩下了三四千人,可這也不是區區兩千都不到的清軍能招惹的了的。竟然敢綴著自己兄弟的屁股直殺到曲阜,那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既然於易簡自己找死,那本教主就成全他。」
一番調兵遣將,上兩千義軍迅速集結出城往東奔去。
泗水流域真就是一馬平川的平野,並且現在又是初冬時候,田野中的青紗帳早沒了,義軍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找不到。
這就是說,這一仗必然會是硬碰硬的一仗。
但不管是王倫還是底下的小兵,誰都沒有把區區兩千不到的清軍放在眼中。
西官莊,曲阜境內很平常的一個小村莊。但因為今天的戰鬥,那註定要在歷史的書卷上留下了一筆自己的身影的,雖然那只是細微的一筆!
天氣晴朗,太陽高懸。
冬日的陽光照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可寒風的到來卻又吹散了它。
沒有了山嶺樹林的阻擋,北風變得更加一往無前了。夾雜著那一絲絲的呼嘯聲,讓冬日的田野里顯現出了屬於自己獨有的空曠和粗野。
進入曲阜後清軍追擊的腳步雖然沒有停下來,但進軍無疑更加的謹慎了。
待發現前面的大股義軍來到,領軍的參將立馬收縮了陣勢,靠著北面的泗水河擺出一副固守的模樣出來。
泗水河是已經有冰冰了,但距離封凍還遠著呢。距離封凍的河面上能行走大軍,就更遙遠了。
一排排鳥槍兵列陣在前,還有一批刀牌手和弓兵。
當然一些輕型的火炮也是少不了的。
清軍是追擊狀態麼,太過沉重的大炮是帶不了的,隨軍的都是百十斤的小劈山炮。
這時候也一字排開在陣前。
參將和於易簡列在陣中,看著對面陣列亂糟糟的清水教義軍,打心眼裡瞧不上。
也就是在山地里,難以擺出大的陣列來,難以列陣而戰,若是放在平原平地,這群賊軍怕早就被官軍吞吃了。
即便賊軍裡頭有人肉炸彈。
所以他也不知道,此時對面的王倫臉上掛著的也全是不屑的笑容。
之前在山地里,又因為大軍要行進,王倫根本就捨不得拿手裡的牲畜來『衝鋒陷陣』。它們可是軍中最重要的運載工具。
可現在不同了。他們馬上就要散夥了,這些牛啊馬啊驢啊什麼的,那都派不上用場了。
逃難中的清水教徒們,最適合他們的身份就是躲避戰亂的平民百姓。
所以這一陣王倫根本就不準備用手下的骨幹精銳去送死,那些亂糟糟的隊列後頭,就有著大量的牲畜被分發了藥粉包。
兩軍之間的距離越發近了,孟燦也在領軍轉移去清軍的南面,好半響孟燦軍才進到位置。
然後王倫把手一揮,身後的清水白蓮大旗搖動起來,義軍陣列中隨即就裂開了一條條通道來,此起彼伏的畜生嘶鳴聲也已經在義軍陣列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