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地界洋元已經甚為流通,這點上你們倆都是親眼所見的不是麼?」
趙亮一點都不遮掩自己的盤算,誰叫他跟和珅的交情那麼好呢。而且他說的這話一點也不假,哪怕是明末時候,葡萄牙、西班牙的銀元就已經流入東南沿海了。
「銀元這東西質地統一,計數方便,比之我大青果內的各式不一的銀樣,你們說,交易時候它能省下多少功夫?」
為了不吃虧上當,每次交易時候,光檢驗銀兩就能叫急性子們等到崩潰。趙亮穿越這幾年裡對這一點是深有體會。
當年他『初來乍到』,就在銀子質地上吃了好幾次虧。
那時候內心裡別提多鬱悶了。
明明是賺錢的買賣,最後一核算,都要賠本了。那感覺太炒蛋了!
「所有的耗費開支全部剔除,大概還有七八分左右的利潤。這看似不高,實則油水極豐厚的,朝廷看了豈能不動心?」
「何況這銀元一經普及,火耗亦隨著削減,不止利於百姓商戶,亦利於朝廷不是麼?」
各省府州縣的銀庫年年為鑄造官銀,都不知道要在火爐里耗掉多少兩的銀子,現在這不都省下了麼?
雖然趙亮真的很不理解為什麼明清兩朝五百年時間裡,中國人就沒想起過鑄造金銀幣,只等到了清末國門徹底被打開,洋元行銷,利權外溢之後,才開始大規模的鑄造銀元。而那時候的歐美等國都已經在使用紙鈔了,似乎整整晚了人家一代……
但他相信,只要自己把東西擺在和珅面前,為其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那腦袋瓜比猴都精明的和珅就絕對會大喜過望。
七八分的利潤是不高,但你要想想它們所面對的基數——整個大青果又有多少銀兩呢?
在這個基數上乘以七八分利……
老天爺啊,那會是一個叫任何人都瘋狂的數字。哪怕對於滿清朝廷,都是大為有益的。
當然,趙亮這也絕不是好心的在為滿清的財政事業添磚加瓦,而是他堅信自己『創造』出來的這點『富餘價值』,在花錢大手大腳的乾小四眼中,根本不算啥。
搞不好今年大造銀元後叫國庫多出的那點銀子,來年都全花在乾小四的第五次下江南路上了。
「都看仔細了,爭取把東西全給仿造出來。誰要是還能改進技術,大爺我有重賞。」
趙亮對著自家一干匠人師傅們說著。
底下一班人全都點頭,他們在趙家這兒已經幹了不短的時間了,知道趙家人的規矩。
只要把活兒干好干漂亮,趙家人不會虧待他們的。
軋片機、切割機,包括螺旋壓力機在內,那都不是什麼複雜玩意兒。
哪怕螺旋壓力機它分兩種,一種是向螺栓上施加扭矩而產生靜壓的方式,另一種是通過螺栓上固定飛輪的旋轉能量集中一次用於成型的方式,但它都不是天塹。
在工業革命來臨之前,西方在器械技術上固然超過了東方不少,可彼此間的差距還遠沒有達到不可彌補的地步。
趙家聚攏起來的這些老師傅們,只憑手工技藝,複製拷貝這些個器械,全無壓力。
而至於效率上的事兒嗎?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一點的時候不是嗎?
等這兒的事兒告一段落了,趙亮這才有心來『看』朱渥和起點。
這倆人一個在廣州,一個則是負責雲霄船幫的遠洋船隊,這回一同趕來,當然是有事了。
起點是要成婚了,做了大趙莊的女婿,這對他來說絕對是人生大事。甚至可以說是人生的一次脫變,從此之後他就不再是趙家奴僕出身的外放管事了,而是趙家人的女婿了。
自從高大上上,他比飛盧牛嘩。
順帶一路上看護著這些個器械,因為他清楚趙亮對此的看重。
而朱渥顯然是來向趙亮匯報工作的。
兩艘『大50萬』已經備齊了全部的火炮,就連那些個『船員』經過半年時間的訓練,也得到了極好的鍛鍊。
不久後秋風來臨的時刻,它們就會揚帆南下了。
雖然紅單船比之正統的西洋帆船來,是並不受季風限制的。哪怕是逆風時候,它也照樣能在大海上航行,因為它身上裝載的是中式硬帆嘛。
可盛夏時節正是南洋風暴迭起的時候,朱渥也好,他哥朱濆也罷,才不會第一次下南洋就叫人冒這麼大風險呢。
等到入秋時候再發船,狂風暴雨少了不說,一路上還順風順水的,它不香嗎?
而朱渥此次前來就是向趙亮稟報這事兒的,雖然可以書信上告知,但現在距離發船時候還有一段充足的時間,朱渥他親自跑一趟中原向趙亮當面稟報,也顯得更鄭重不是?
……
陳州城南,弦歌書院。
何志輝、趙輝、趙德安幾人靜靜的待在人群中,人前,弦歌書院的山長及一干要人正滿臉是笑的陪著樊執中說話。
這麼多年了,樊執中可是弦歌書院走出的唯一一個還建在的兩榜進士。雖然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官了,但照樣清貴的很。
更別說人家樊執中在教書授學上還很有本事,今日造訪弦歌書院,院方一干人豈會不歡迎?
整個書院的學生全都夾道歡迎。
趙輝看著左右那一張張面帶狂熱、尊敬的面容,心中很恍惚。
這些人究竟是在尊敬樊先生本人呢?還是在敬他老人家的兩榜進士名頭呢?
如果放在一年前他也會是如此之中的人之一吧。
可是現在,趙輝越發的不願意在四書五經上下功夫了。
他自己都有察覺,之前拿起來都不願意放手的文集、制藝之類的,現在都要看不進去了,反倒是萬里之外的那些事兒更能吸引他。
就像前兩天他哥使人傳來的關於英法關係和美洲戰事的最新發展,趙輝挑著油燈,連夜把挺厚的一本摘抄給一字不漏的看了個遍。
石奎就調侃過他,說就憑他哥趙亮在京城的深厚關係,來年院試的時候必過無疑。
而且他趙輝想當官也是容易的很,趙家要錢有錢有人有人的,捐官入仕,還愁補不上實缺嗎?
這讓趙輝十分的汗顏,心底里都不知道埋怨過自己多少次了——他真的太辜負家人長輩對他的殷勤期望了。
可是,可是,趙輝發現自己根本收不了心。
那萬里之外的事兒,那些他早前聞所未聞的一幕幕,想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幕,那遼闊到極點的新世界,真的對他太有吸引力了。
進士這榮耀對他來說真的不香了。
「子華……」趙德安在背後叫著趙輝的表字。
這怎麼就走了呢?樊先生可是還有講課呢,因為馬上就是鄉試了。他們很快就要啟程去往開封應試了。
今天弦歌書院來了不知道多少外書院的學生,大家都想要聆聽樊先生的真知灼見呢。
趙輝怎麼就走了呢?
何志輝一把拉住了趙德安,「廣明都不去管,你叫什麼?隨他去吧。」畢竟趙輝跟他們真的有很大不同啊。
區區院試對他來說根本不算甚事兒。
就趙家現今的聲勢,趙輝怕是逼著眼睛也能考上秀才的吧。
何志輝心裡如此的想。
可他們就不一樣了,雖然趙亮對他也暗中許下了承諾。可何志輝心中依舊滿懷忐忑。只是這話他是什麼人也不敢與之訴說的……
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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