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慶桂狠狠一拳打在了青磚上,鮮血都流了下來,但他一點都不覺得疼。
這點血算什麼?
城外八旗忠良們留下的血,變得不值得了,這才是最叫他心疼。
多少人看著大股的騎兵群殺到,臉上都流露出了無比的振奮。
他們認為接下來該是一場勢不可擋的殺戮,一場純粹的不能再純粹的砍殺。
可事實卻給了他們冷冷的一桶冰水。
站在慶桂旁邊的永琨,整個人已經麻木了。
因為他們看到,看到大批的清軍騎兵,仿佛流水一樣順著陳軍裂開的一道道縫隙流過去。而不是如怒卷的洪流,將擋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阻礙全都捲入滾滾的浪濤中……
清軍真的做了很精細的準備的。
大批的戰馬被堵住了耳朵,成了聾子,這樣就省的它們戰場上受驚了。然而清軍沒有給他們的坐騎配上眼罩。
眼罩並非是蒙眼,戰馬可不能變成瞎子,而是遮擋左右一定範圍的視線,最常見的是遮擋後方和側方。
所以,雪亮的刺刀叫戰馬望而卻步。
尤其是在旁邊明顯有大量縫隙存在的時候。
戰馬才不會去往刺刀上撞,刺刀內還有陳軍士兵不停的投擲手榴彈。
它們理所當然的順著一個個陳軍集群之間縫隙穿插而入。
然後,然後城頭上的慶桂就怒的爆錘青磚了。
「完了,這一戰完了!」
或許衝鋒中的騎兵群還意識不到問題,然而城頭上的慶桂他們卻能清楚的看到陳軍那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集群,所有的人都已經湊成了這樣的集群。
清軍沖不開先頭的幾個集群,那隨後的大量集群就更別指望了。
相反,這些個陳軍聚集起的集群還會變成一個巨大的鐵刷,當騎兵群衝出那些細縫裂縫之後,鮮血淋淋遍體鱗傷的他們也就完了。
城頭上沒人回信他們還有戰第二回合的勇氣的。
「砰砰砰……」
伴隨著手榴彈的炸響,火槍聲也在響起,而且是越想越多,濃郁的硝煙很快就遮蔽了戰場。
今天是一個無風的日子,硝煙散的特別慢。
「向前——」
通州城正面(城東),邢成德大聲的叫喊著,他現在不需要去操王有恆的心,他只需要把前面的八旗步兵吃掉就成。
當然,如果對面有八旗馬隊衝過來,他也不介意一起吃掉。
這可是能叫他躺一輩子的功勞,邢成德絕不會放棄的。
何況對面的清軍才多少人啊?加上城下戰壕里本來就有的人八旗兵,能有三千人嗎?怕只有近衛第五師的一半人。
「吃掉他們,徹底的吃掉他們!」
整個近衛第五師排出了多個整齊的橫列方陣,大踏步的向著清軍迎去。
而在步兵出擊的同時,激烈的炮戰也同時間開始。
還有火箭也是。
「嗖嗖嗖……」
一發發火箭向著通州城打去,而通州城那裡自然也一發發的向城外打來。兩邊打的極其熱鬧,就是彼此的命中效率十分的堪憂。
但不管是從通州城開出來的那支清軍八旗,還是近衛第五師,彼此都受到了火箭的傷害。
只不過隨著另一個戰場上步騎較量分出個勝負,清軍的處境一下子就尷尬起來了。
本來這支八旗步兵的作用就是呼應他們的騎兵隊伍的。
但這是建立在他們已經在城南砍瓜切菜的大殺特殺陳軍的基礎上的。
那個時候他們南側是不存在陳軍的,合二為一的步騎兵只需要面對東側的威脅。
可現在的情況卻是,他們不止在南側還有著巨大的威脅存在,而且被他們呼應來的騎兵,也不是剛剛大勝一場士氣正盛的八旗鐵騎了,而是一群失魂落魄的殘兵敗將。
都已經要吃到嘴的肥肉不僅沒有吃成,自己反而被肥肉磕飛了倆大牙,這給八旗騎兵的打擊是致命的。就如城頭上慶桂的猜測一樣,歷經了一次「鐵刷子」的八旗騎兵,已經沒有勇氣再戰上第二場了。
現在已經有不少人衝到城門下,頂著不時飛來的火箭和炮彈,叫著要進城了。
但慶桂又怎麼可能去開門。
一旦開門,那些個騎兵非蜂擁而入不可。那種湧入速度實際上是不快的。尤其是還有陳軍火箭和炮彈騷擾的情況下。
而且還會重重動搖城下火槍兵們的信心。
那時候對面的陳軍肯定會趁機發起進攻吧?
沒人覺得城外的火槍兵能頂得住兩面陳軍的夾擊。或是說狼狽的從城南攢到城東的八旗騎兵還能反打一波。
哪怕城頭上有清軍的火炮助陣。
事實上要不是城南的陳軍已經飛快的列出了一個個空心方陣,鎖住了清軍騎兵逃竄的方向,他們早就往回跑了。
但陳軍的火炮也在越來越多不是?
必要時刻他們還能不惜代價的出動獵兵和臼炮隊……
慶桂素來是一個很有決斷的人,可這個時候他也有些無措了。
只因為干係重大,事關通州戰局的勝負,事關京城的得失。
然而這通州城雖然是慶桂的權利最大,但卻也不是沒人敢跟他叫板的,永琨就是一個。
當他從麻木中回過神來後,看著慶桂一臉的猶疑不定,當即自己就跑下了城樓,吆喝著城門洞子裡的八旗兵開城門。
城下的這些人拼光了,就憑著城內的八旗,那還能打嗎?
慶桂先是勃然大怒,隨後就生無可戀的閉上了眼睛。
不開城門,依靠著城下步騎和城頭的炮火,八旗好歹還能跟陳軍打上一合,哪怕城下的人會死傷殆盡呢。
可是這城門一開,那局面馬上就能失控啊。
慶桂已經逼上眼睛不去看了。
事實上,隨著城門開啟,城門口徘徊著的騎兵頓時大喜過望,一個個打馬直衝進來。
城門洞子裡的八旗兵抱頭逃竄,一個個唯恐被馬蹄給踩死了。
而戰壕里的八旗火槍兵士氣也肉眼可見的動搖了起來。
邢成德眼睛也閃閃發亮來,眼下這局面叫他越發有建立更大功勞的希望了。
「獵兵,獵兵,上前,全都上前。給我打城頭上的炮手,聽到沒有,打炮手!」
邢成德嘶聲裂肺的含著。
城頭清軍的火炮需要一心多用,既要壓制陳軍的火炮,又要打擊近衛第五師,還要分神對付從城南靠近來的王有恆師。
口哨聲更加急促的吹響,近衛第五師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就連陣勢後方的陳元祐都站不住了,通州城門一開,不止邢成德看到了希望,他也看到了就快解決了通州事的希望。
「各部獵兵上前,全都上前,打城頭的炮手,快去!」
然後火箭隊也改變目標,把目標放在城下的八旗步騎身上。
只有炮隊的目標還在城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