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屬於大海的人
攝像機再次給了這隻舉著香菸的手一個完美的特寫。
從高爽舉著香菸走到慕容城身邊，到最後將香菸吹滅，塞進他的嘴裡說出了那句：你抽吧，我不會抽菸。
這段特寫超過了十一秒！
那支燃動著火苗的香菸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
也點燃太多的激情於瘋狂。
可這點火光卻並不足以遮掩住演奏者本人的光輝，更不足以用它微弱的光輝掩住那雙演奏出「不可能曲目」的神之雙手！
程書文是個典型的細節控。
或者說是那種對細節表現非常敏感的人。
如果當初不是熱愛音樂，最終踏上了作曲之路，他大概率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偵探。
當初在新秀賽的時候就能憑藉蛛絲馬跡尋到「汪星人」的影子，此刻這種似有所覺的靈感縈繞心尖，讓他有種即將窺破秘密卻始終不得其法的坐立不安。
電影的進程並沒有留給程書文太多的思考時間，故事再次回到斗琴結束！
吳浩扮演的麥克斯相當開心，賺了一小筆。
而慕容城這位爵士魔頭從這天后再也沒離開過頭等艙，待維吉尼亞號靠岸，抵達第一個站南安普頓，立刻下船返回美麗國，頭也不回。
從那蕭索的背影就能看出，1900留給他的陰影何其深重。
麥克斯的講述沒能阻止港口負責人想要炸船的舉動，因為一幫人在廢棄的郵輪中尋找許久，鬼影子都沒。
明天中午引爆，維吉尼亞號將徹底成為歷史，麥克斯不想好友葬身與爆炸。
或許在一開始提到這艘維吉尼亞號要被炸掉的時候，大家都還沒有太多的感受。
可此刻觀眾們剛剛才見證了1900的完美表演，深深的為其精湛的技藝所折服。
這時候再看到麥克斯焦急的面孔，便不由自主的也跟著焦慮起來！
「1900為什麼會留在那艘破船上？」
「見過為人殉葬的，沒見過為船殉葬的啊！」
「他鋼琴彈那麼好，到美麗國也能功成名就吧！回華夏來也行啊！」
「是啊，身懷奇才，還怕衣食無著？」
「放心吧，我打賭最後1900會上岸，最後成為震驚世界的超級鋼琴家！」
「必須能成為超級巨星好吧！」
「嗯，最好再給他安排一個漂亮女盆羽，這樣才更美滿一些！」
「……」
觀眾們的焦急討論中，麥克斯卻爭分奪秒地返回樂器行。
他打破玻璃櫥窗想要拿走那盤黑膠唱片以及一台留聲機去救人，他知道1900是維吉尼亞號上真正的懂王。
所以當他想躲著不肯出現時，沒有人能在那條船上發現他的身影！
老店長以為是小偷入室行竊，穿著睡衣端上獵槍走出來。
現在麥克斯的行為和盜竊沒區別，不過他為救人。
這套說辭，讓老店長開始懷疑麥克斯之前講的故事！
1900沒下船那麼這盤唱片又是誰錄製的？
怎麼可能在船上錄製唱片？
「他沒下過船，這首曲子是他本人即興創作的，我覺得這是他最好的作品，但他沒下過船，一秒也沒有。」
麥克斯再次開始講述，打敗爵士之王讓1900獲得名聲，資本家趨利而來，搬來專業設備為其錄製唱片。
在遊輪上錄製唱片。
在電影中完整的展示十九世紀初錄製唱片的過程，絕對是藍星影視界的頭一回。
趙長風不知道這是自己今天看到的第幾個第一次！
此一次全實景，一鏡到底拍攝鋼琴漂移。
第一次由演員完美演奏超高難度音樂作品震撼全場。
第一次忠實還原歷史技術。
甚至還有藍星電影史上第一次有人砸出去三四個億的資金只為做一條實景道具郵輪。
想到此處，他突然意識到這部電影的每一個細節都超越了藍星電影界曾經以為的最高標準！
毫無疑問這是一部好電影！
目前為止，一段瀟灑，一段熱血的兩個高潮已經撐起了前三分之一的劇情。
現在只需要一段愛情，這部跨時代的電影就能完全兼顧商業和藝術片的精髓！
再開藍星的先河！
果不其然！
高爽漫無目的彈奏著一段音樂，忽然望著窗外的身影！
何曉玲精緻的面容透過舷窗的淡淡水汽，看上去如同清水出芙蓉般清秀靚麗！
她剛好把窗戶當做鏡面，照照自己的樣貌，沾水擦臉還有沒有水珠。
音樂變奏，像小鹿亂撞——
「嘶！何女神越來越漂亮了！」
「只一眼我感覺自己心都醉了！！！」
「果然，只要有阿星的地方就會有阿芳，逃到海上都躲不開的絕世姻緣啊。」
「這cp我先磕為敬！」
「同磕，同磕！」
「……」
「這部電影的音樂已經被高爽玩出花兒來了！現在又出現個新套路，音樂表達內心！」
於承安頗為激動：「1900心動的所有心思，都伴隨音符從心中具現化流淌，高爽這小子是用真感情在演奏的！」
慕容城點點頭，算是認同了於承安的看法。
用配樂表達情緒在電影中很常見，可高爽更進一步，親自彈奏，還是對自己的女朋友表達愛慕，做到了聲情高度統一，戲裡戲外都無可挑剔。
當時高爽在錄製這段戲份他還沒到現場。
後來在劇組看到回放內容的時候便打消了在這方面指點一下的心思。
此時看成片，效果比未經處理的源片還要好不少。
鏡頭中圓圓的艙窗作為天然的構圖框，望去——好似掛在牆面的畫卷。
畫卷中的何曉玲絕美，比海風吹過還要美，高爽痴迷的眼神勝過任何言語。
1900遇到了一個女孩子，同時，愛上了一個女孩子，並且因為這個女孩子而創作出了一首鋼琴曲……
從何曉玲出現，整部電影的基調就逐漸開始有些變了。
這種轉變並不突然，甚至讓一些人都沒有意識到，但恰恰印證了趙長風心裡想法。
這樣的電影，不火簡直沒天理！
女孩子永遠都是男孩子改變的催化劑。
當商人告知1900，會發售百萬張印有剛才曲子的黑膠唱片時，他心中產生恐慌，他無法想像有百萬人聽到自己音樂是什麼樣子，並且音樂還沒有他。
「沒有我，音樂哪也去不了。」
高爽粗暴的搶走了母帶。
他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再也無法忘記那容顏。
當他想在甲板上打招呼，將剛才錄製的唱片當作禮物，兩人錯身而過，他還是沒能開口。
回到宿艙內對著鏡子，1900練習著打招呼和送禮物的語氣，以及說話方式。
他笨拙地練習著下次見面的一切反應，鼓足勇氣讓自己不至於太緊張。
雨滴「嗒嗒」地降落摔打在甲板上，一見鍾情的姑娘舉著傘眺望遠方！
大雨磅礴會影響視線，增添畫面朦朧感，這是比小巷中丁香花更美麗的姑娘。
高爽侷促的腳步讓觀眾們發出善意的輕笑。
每個人都希望這個靦腆優雅的男孩勇敢的邁步。
姑娘見旁邊的男子沒雨傘，暴露在瓢潑大雨中，圓禮帽和風衣轉瞬即濕，好奇地瞥了兩眼，但沒過多詢問。
他逐漸接近女孩子。
雨中只有他和她。
高爽鼓足勇氣開口，要把錄製的黑膠唱片送出。
因為這是只屬於她的曲子！
變故突生，姑娘的朋友親戚們走過來。
終究是不敢在眾人面前送出唱片，但1900知道了姑娘叫帕多安，並且她說自己父親是農民，但聽到過大海的喊聲。
女孩和1900擦身而過。
蓄意告白失敗。
1900站在雨中，整個人有些茫然，同時有些失落。
宛如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樣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一幕，很真實……
趙穎兒蜷縮在電影院的椅子上。
這樣一個小姑娘，抱著雙腿坐著並沒有引來周圍人的反感。
倒是那略顯悲傷的樣子讓人覺得有幾分可憐。
像是被拋棄的小狗……
內心深處，對越美好的東西，就越怯懦，就越覺得不敢！
當你鼓足勇氣去追尋的時候，一點噪音都能打斷你的萬丈雄心，更何況是一個淡漠的眼神或者疏離的擦肩？
亦或者一個決絕的擁抱。
這一刻……
趙穎兒感覺何曉玲的漠視行為觸動了她最敏感的神經。
是的。
最敏感的神經。
趙穎兒心裡突然很難受……
當然，電影院裡的其他人也很難受，他們在為1900錯失良機感到惋惜。
幾個本來帶著笑容的女孩子都沉默了。
劇情不會因為沉默而停在這一刻。
夜晚，天空的星星都入睡，1900做了一個決定，對維吉尼亞號無比熟悉的他打開二等艙的女寢。
在大通鋪中找到一見鍾情的姑娘帕多安，痴情地望著她，似乎在端詳炫目的藝術品，在帕多安清醒時他不敢。
或許在青春的躁動之下，1900偷偷地親吻了女孩子。
當看到女孩子有動作以後，1900又嚇得跑了！
這行為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許會被冠上猥褻、耍流氓的惡名！
但觀眾們絕不會將這種名詞放在1900身上。
他是那樣的膽小，那樣的怯懦，那樣的……單純……
觀眾們感覺到有些安慰，同時開始期待1900與女孩子的未來了。
可惜……
女孩子終歸要下船了，下船以後，兩人就要分別。
也許，這種分別便是一生！
維吉尼亞號靠岸，何曉玲飾演的帕多安擠在人群中，她目的地到了要下船。
高爽見狀連忙穿過層層人牆，找到何曉玲，擁擠的人群和喧鬧熱烈的環境感染者每一個人，這帶給他莫大勇氣。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坐的這艘船。」
「我很確定，他有個手風琴，對嗎？我們還一起演奏過。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請代為向他問好。」
「我會的，可是伱怎麼知道我是誰？這太神奇了。」
「這是個秘密，秘密不應當說出來，雖然你父親當初說了自己的秘密。」
何曉玲聞言帶著笑容輕吻高爽的臉頰，後者呆住。
下船的人潮向前涌動，嘈雜的人聲，何曉玲似乎沒有聽見1900後面的話。
但她留下住址莫特街27號，讓1900有時間可以來找他們。
不少人感覺帕多安的吻莫名其妙，咀嚼下卻會發現這裡赫然是感情細膩的編排。
「秘密不應當說出來。」
這是帕多安在甲板望海對朋友說的話。
從1900口中說出代表在甲板時一直關注她，進一步表示不打雨傘淋雨的走到她旁邊，是想認識她。
帕多安想明白這層，才給這個勇敢的「傻瓜」送上了一吻！
「好糾結的感情，我都想要去替高爽開口了，這個傻瓜！他手裡的黑膠唱片居然仍舊沒有送出去！！！」
葉安蕾攥緊拳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焦急。
只是偷偷抬手抹眼角的動作，悄然暴露了她口中這個傻瓜到底指的是誰……
「他第一次心動，也是第一次表達自己愛意，糾結不敢說出口，這才更正常。」
孔靈萱沒有注意到身邊女人的反應，她站在導演專業人士的角度分析道：「這裡絕不是平白無故地製造劇情遺憾，從1900遇到帕多安開始，就已經註定這會是一個無疾而終的結局！只有這是典型的東方式美學，估計也只有高爽能在這種西方背景的影片中拍出物哀之美來……」
其他觀眾關注的點顯然沒有這麼深刻。
「我男神高爽的銀幕初吻，就這麼被何曉玲奪走了？！！」
「閉嘴吧，我何女神的初吻被奪走的才叫莫名其妙好嗎？！人都沒醒，吻就沒了！！！」
從女主何曉玲離開之後，《海上鋼琴師》的劇情開始有些明顯走向了不可抑制的悲涼！
趙長風能感覺到此後的電影基調和鏡頭暗示已經完全不同了。
因為何曉玲的驚鴻一現，吹康恩小號的吳浩開始和高爽的1900構建出一幅美好的未來藍圖。
有妻子，有孩子，有大房子，有聽眾，同時還能有美好的生活。
這就是下船以後的美好世界。
而1900要做的……
只有下船！！！
三天後，維吉尼亞號的廚師、侍者、樂師包括船長都聚集在甲板上送別1900，而1900穿著麥克斯送的駝色大衣，在注目中踏上長長的舷梯。
一步，又一步……
鏡頭角度也有意思，沒有側面架攝影機，也並非慣用從上至下的俯視角，是攝像機放置舷梯下方的仰視鏡頭拍攝，呈現出的鏡頭畫面是大陸張開雙臂擁抱天才的到來。
走到舷梯中央，1900目光所致是一望無垠的大廈，密密麻麻的高樓，天空有黑色工業濃煙，地面是匆匆行人。
沒聽過大海聲音，此刻1900聽到陸地的喧囂，僵在半空腳再也邁不出去，他距離陸地最近的一次。
「再走兩步，我求你。」
「誰來幫他下定決心，在後面推一把。」
電影中麥克斯多次說1900從未踏足陸地，展廳的觀眾們即便提前知曉結果，也想1900下去，這便是光影的魅力。
趙長風閉上了眼睛。
下船？
1900會下船嗎？
趙長風回顧了一下之前的劇情，默默地搖搖頭。
影片中的1900扔出圓禮帽，空中旋轉飛舞落在海面，他轉身毅然回到維吉尼亞號。
配樂具有悲壯色彩，還賦予勇士戰死歸宿的壯烈感！
他屬於大海，不屬於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