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本以為是要行軍打仗了,結果卻沒想到這變成了一場受降儀式,一千多的匈奴騎兵在大軍面前晃蕩了半天,然後派出一個侍者徒步到霍去病面前,交上了自己的彎刀,其餘匈奴皆下馬,解兵甲,而後步行至漢軍面前。
浩浩蕩蕩的受降場面倒是讓初次見到這個的李穆看的津津有味,不過這時候也總算是鬆了口氣,而旁邊的孫狗子又一個勁的吹噓兩年前的河西之戰,霍將軍是如何直入渾邪王敵營,斬敵鎮亂,又是如何受到嘉獎,擢升為驃騎將軍。
李穆樂得不打仗而自己的目標又往前邁進了一千人,到也是對於孫狗子說的這些很感興趣,而孫狗子也大都說的是霍將軍的事情,李穆比之昨天也算聽出了個大概,這次似乎是漢武帝誓要驅盡匈奴,於是舉國力討伐。
兩人聊得正投機,上面的命令也傳下來了,全軍立刻吃朝食,三刻以後全部出發阻擊敵軍。
李穆大致明白這是要開拔部隊去打匈奴了,而且可能面對的還是主力,當下也是立馬隨著孫狗子準備去吃朝食。
不過下一刻李穆看了一眼那些受降的匈奴,發現那些投降的匈奴正走入漢軍中,一些人往著後面的押解營去了,另一些人則是被霍去病那手下高不識直接收編,李穆甚至不敢相信的看到那些剛投降的匈奴青壯直接取回自己的馬匹武器,然後用紅頭巾一裹頭上辮起的散發,領來紅布條綁在右臂上,下一刻就成了漢軍騎兵,與眾人同仇敵愾。
李穆雖然離得遠,沒有聽清楚他們說了些什麼,但是這剛剛受降下一刻這些人變成了漢軍騎兵的場面,的確是讓李穆瞠目結舌。
這霍去病打起仗來,人數還跟滾雪球一樣?
李穆知道霍去病其人勇猛無敵,卻從未知道霍去病還擁有如此大的本事,竟然能驅匈奴人以御匈奴,雖說這是一個部落的匈奴,有後方的俘虜牽制,可這麼大膽的收編,完全不擔心對方在戰場上反水?
這得要何等的掌控力啊。
恍然間李穆又想起了那個藍色框格里暫無估量的戰神級謀略,心中不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而這時候傳下命令的軍士們紛紛開始燒著干馬糞做起朝食,李穆得了兩個麥餅,啃著的時候又想起了武三不知在何處吃飯,便拿著兩個麥餅準備出去找找,兜轉了一圈,李穆才想起阿爺的那柄將旗,抬頭找尋了一下,往著將旗的方向而去。
待李穆走到那裡,發現大營帳已經拆了,一桿將旗倒還豎在架子上,一眾將領就在外面的草地席地而坐,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議論著什麼。
雖然看到阿爺在吃東西,但是李穆也不知怎的就喊了一句,武三回頭看過來,見到是李穆,當下也是和那些人打了招呼,手裡端著碗就走了過來。
李穆被戍衛的兵士攔住,武三便走上前來對著李穆說道:「憨娃,來這作甚,快去吃朝食,之後與阿爺一同開拔。」
李穆也不多說,嗯了一聲將手中的兩個麥餅遞過去,卻是看到武三手中端著一個碗,碗中有些灰濛濛的,不像是昨天喝過的馬奶酒。
「阿爺,你這碗中是什麼?」李穆還是問了一句,武三低頭看了看,遞過來說了句:「水啊,出征前不可多飲酒。」
李穆心中頓時腹誹了一下昨日朝食的時候你們還喝了馬奶酒,卻是再探頭過去,見著這灰色的水,之中還有細小的顆粒浮浮沉沉,當即有些不放心的問道:「阿爺你這水哪裡打的?」
「兵士從外面的池塘裝得,還有點涼颼颼的嘞。」
「燒開了嗎?」
「燒開什麼?」武三皺了皺眉頭,沒有理解李穆的意思,下一秒手上的碗卻是被李穆奪去,然後便看到李穆當場把水倒在了地上。
「你個憨娃,你這又是作甚?」武三看著李穆的動作以為是來搗亂的,當即有些詫異,卻是看到李穆眼睛突然瞪著自己。
「阿爺,這生水怎麼能亂喝,裡面還都是髒東西,喝了肯定會生病鬧肚子的!」李穆大聲的斥責道,這兩天自己喝的水大都是囊中的,倒還算清澈,而這不知從何處取來的污水,都沒有燒開,這樣肯定會出問題。
「這我當然知道,水已經沉過一遍了,再說了,弓閭河離我們還有兩三天的路程,哪有那麼多乾淨的水取。」
「那也不能直接喝!一定要煮沸了!」李穆依舊是大聲的說道,偏頭卻是看到不遠處霍去病等人都看了過來,目光移過去,李穆卻是看到他們手裡也都端著碗,地上還放著一個大罐子。
李穆頓時心裡一驚,難道霍將軍等人現在都在喝生水?
看著那頭的李穆猛地被武三扒拉了一下肩膀,武三正要對著李穆說些什麼,卻是突然發現面前一個人影竄過,然後面前的李穆便不見了蹤跡,周邊的守衛突然厲喝一聲,武三扭過身,卻是看到李穆已經衝到了霍將軍眾人的面前。
「李禾!」武三大喝道,此刻已經是怒火上涌,無故衝擊營帳,擅自靠近霍將軍,這可是殺頭之罪!
幾位衛士也立刻追了過去,而楊穆這時候已經到了霍將軍的面前,幾個圍坐著的將領抽出刀來看著李穆,霍去病卻是擺了擺手,看向李穆。
李穆和霍去病對視了一眼,卻是先彎下腰,直接將每個人碗裡的水倒了,再把那個罐子裡的水也倒了,而這時候後面趕上來的衛士也當即將李穆撲倒在眾人的面前。
武三也在這時候沖了過來,當即就是一腳揣在李穆小腿一側,李穆臉色吃痛,卻是看到武三蹲下身,左手狠狠揮來,又直接給了李穆一個響亮的耳光,同時氣急敗壞的罵著李穆。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衝擊大營,按律當斬!還不快向將軍請罪!」
「我沒想對霍將軍做些什麼,霍將軍,不能喝生水,還有其他不乾淨的東西,特別是現在炎熱的天氣,各種細菌都容易滋生,對大軍絕對有影響的!」
李穆抬頭看著霍去病說道,按理說對方這點常識應該是明白的,李穆這時忽的記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霍去病年紀輕輕就死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喝生水很可能是個隱患。
今日是李穆第三次見到霍去病,也是一直都承蒙對方謙和的關照,李穆心急之下才這麼做。
武三見李穆沒像自己所說的那樣請罪,這罪責要是怪罪下來,自己就算是將軍的親兵也救不了他,當即氣急敗壞的就要再次打來,卻是被霍去病攔住了。
「武旗官,莫要氣憤,李禾說的有理,我不怪他。」李穆如此衝動的動作,霍去病卻是異常平靜的說道。
霍去病的話一出口,武三心中這才一定,但是當即也是滿臉氣憤的要拉著李穆出去,卻是被霍去病再次攔住了。
「李禾說的沒錯,部隊行軍,最忌諱生水,今日這水誰打的,當受罰。」霍去病讓武三鬆開手,對著場中的將領說道,一個士兵走了出來向著霍去病拱了拱手,霍去病卻是揮了揮手,再次說道。
「不過今日大軍要開拔,就留著打了勝仗以後再罰!」那個兵士一臉感激的退下,霍去病則是低頭看著跪坐在地上的李穆,當即走過來將李穆拉起。
「李禾,今日你衝擊營帳,死罪可免,但依舊要受罰,也等到大勝歸來的時候一起算吧,如何?」霍去病面帶微笑,一雙神采飛揚的眼睛盯著李穆。
李穆有些侷促的點了點頭,霍去病則是問道:「不過李禾,知道為什麼我們也喝這些水嗎?因為軍中的水和馬奶酒都已經給了俘虜的那些人,還有我們受傷的將士,並不是我們不想喝乾淨的水,而是此刻並沒有。」
「茫茫草原可沒那麼多馬糞給我們浪費,明白吧?」霍去病沉聲說道,李穆看向對方,這才意識到對方這並不是偶然,而實在是無奈之舉。
李穆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當下也有些羞愧的認錯,霍去病則是拍了拍李穆的肩膀,讓李穆早點回去整備。
走出去的時候,李穆還是聽到了武三給霍去病賠罪的聲音,但是李穆卻是清楚的聽到了下一句話。
「武旗官莫要自責,吾等也不能辜負了李禾的一番好意,你找的是個好兒子。」
這一刻,李穆有些明白對方為什麼擁有那麼強大的人格魅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