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吧。」張熙俊伸手招呼著面前的女生坐下。
「打擾了，醫生nim。」孫承歡坐在沙發上，不由自主地將旁邊的靠枕緊緊地抱在懷裡。這是她第一次來心理治療室，從剛進門的那刻起，她感覺周邊空氣都開始變得嚴肅，就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沉重起來。
「哦，用不著太緊張。」
似乎是為了讓她安心，張熙俊臉上露出笑容，說話的口吻也特別溫柔，「就當作是一次聊天吧，喝點飲料放鬆下。」
「嗯，謝謝。」孫承歡身子向前一傾，伸手端起紅茶杯。
「說說情況吧。」張熙俊翻來攤在膝蓋上的筆記本，手中的筆開始著文字的記錄，「聽晟允xi說，你貌似有點妄自菲薄。」
「他，是這麼跟您說的嗎？」孫承歡放下茶杯，抬頭望向辦公室門口，他們口中提到的那位，此刻就站在門口，估摸著又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裡吧。
「他當然是很委婉地跟我說的。不過，我這個人比較喜歡直接點出來。」張熙俊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下今天的日期，「你的名字，我是用英文名，還是。」
「用本名就好了。」
「我記得晟允xi說過，你貌似還有孫勝完這個本名。」
「是公司給我定的，這些名字會一直從練習生時期伴隨著我們出道。」
「所以有的時候，我真的比較反感經紀公司這點。」張熙俊在筆記本上記下孫勝完這個名字。「到最後連自己的本名都不能經常用。」
「醫生nim，也接觸過其他的練習生嗎？」孫勝完好奇地眨著眼睛。
「算是經常接觸吧。」張熙俊輕輕轉動著指尖上的原子筆，筆頭時不時觸碰筆記本，「我就直接跟你說吧，現在是個藝人多少都會有心理問題。比如私生飯的困擾，競爭的壓力等等。如果你在練習生的時候，都不學著自己釋放緩解這些壓力，那麼即使真的出道，結果也可想而知。」
雖然語氣有些沉重，但全都說在點上。孫勝完聽著，也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晟允xi跟我說了合訓的事情。我覺得你根本就沒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緊。因為怎麼說，經紀公司會有自己的考慮，三個人選一般都是從門面，主舞和主唱這三類來考慮，前兩個占了，那麼最後的這個名額，也只要你合適。」
「醫生nim很清楚這些啊……」
聽他的語氣，似乎比自己這個在公司的人更加了解這些規則。
「從來我這兒的藝人口中得知的。」張熙俊就像是為了緩解這種沉悶的氛圍，嘴角發出一陣輕笑，「他們的苦惱或許比你的問題還要嚴重呢……」
「我舉個例子吧。」張熙俊說著，嘴角依舊咧著笑容，「你們的大前輩，泰妍xi最早也因為心理問題來過我這兒。」
「泰妍前輩也來過嗎？」
聽到除自己之外，還有同公司的前輩到這兒光顧過。孫勝完的內心先是驚訝一陣，臉上的表情卻隨即恢復了常態，她儘可能的使語氣聽上去平靜，「還真沒想到呢，我原以為……」
「以為像少女時代這樣成功的一線團體，又會有什麼煩惱呢。你是這樣想的嗎？」
「是這樣，沒錯……」
「那我就要糾正一下你的這個想法。」張熙俊在筆記本上記下，「過於的不自信，有點妄自菲薄的意思」，「覺得成績優秀的前輩團體，不會有太多的煩惱。」
「無論是誰，或多或少有煩惱。」張熙俊說，「你或許記得『黑海』事件嗎？」
「『黑海』？」
記得最早來南韓當練習生的時候，她曾經在南韓的搜尋引擎上看到過相關的詞彙，不過那時候她還並未深入去了解這些，「聽過，但究竟指的是什麼意思呢？」
張熙俊一五一十地將「黑海」那年的前後經過講述給面前的這個女孩聽。當他講到那片被黑暗籠罩的首爾蠶室夢想演唱會時，孫勝完卻因為內心的震驚，雙眼瞪大著，呼吸也變得倉促起來。或許是因為那時的年紀太小，對於從高空跌入深淵的感覺，自己根本無法與前輩們切身體會到那種感受。究竟會是怎樣的感受呢？自己恐怕也只能體會到最淺層的那種無助感吧。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們每個人最後都沒有選擇放棄。」
這樣應該是最好的結果。自己那個每次都會把台詞念錯多遍的學妹，最後重新獲得了笑容。每當張熙俊想到這兒，嘴角就會釋然地微笑，「我覺得吧，勝完xi如果真的以她們為偶像，那不應該僅限於舞台上的魅力和風格。有的時候也可以學習前輩們遇到這些心理問題的處理方式。」
「這樣啊……」孫勝完似懂非懂地點著頭。
「就比如，我聽晟允xi說，你唱歌很好聽。」張熙俊在筆記本上記下這點，「那麼平常的時候，可以去那種單人KTV，練習一下。」
「我覺得自己還是不適應這種熱鬧的環境。」孫勝完抿著嘴唇，輕輕地搖著手。
「那你喜歡哪種地方呢，『Oasis』唱片店？」
「醫生，您也知道那個地方嗎？」
「我跟晟允xi一樣，也是搖滾迷。」
他在筆記本上記下，經常光顧弘大的那家「Oasis」唱片店，情況不是很糟糕。
「您經常也買唱片嗎？」
「只會買自己喜歡樂隊的，比如披頭士，滾石這兩隻樂隊的唱片，一般我會優先考慮。」
「那看來，或許我並不孤單呢。」
在她的認知中，或許只有自己這樣的異類才會在數字流媒體飛速發展的年代，還繼續堅守收集各種黑膠唱片。
「有的時候，這種黑膠唱片更具有收藏價值。」張熙俊安慰著她，「不僅僅是我，晟允xi也是，即使別人再怎麼不理解，但我們卻依舊著這樣，不也是種堅持的表現嗎？」
「是啊……」
「你聽過一句話嗎？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不過，」張熙俊這時的笑聲中夾雜著幾分自嘲的意思，「我們也不是那種所謂的聖人。」
「醫生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孫勝完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讓我堅持下去嗎？」
「堅持是一方面。我其實想讓你明白，有些東西不要無意義地堅持，你只要堅持自己擅長的事情就行，讓其他的一切順其自然地發展就行。」
「您是說……」
張熙俊抬起手，指著自己的脖頸處，「發揮你原來的特長就可以了。」
「我本來的特長嗎？」記得最早選擇去做練習生的時候，她就是因為獨特的嗓音而被選中的。現在如果為舞蹈這方面的問題而困擾，倒不如思考如何將唱功在往上提升高度。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nim。」她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接下來的時間當中，張熙俊便將話題轉移到樂隊的方面，兩人對自己最喜歡的樂隊展開了一段時間的討論，而孫勝完此刻也將之前的煩惱全然拋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