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簡單的小憩都算不上,修一從石階站起身的時候,順手又拿起竹帚,沿著曲折的階梯開始打掃。一直持續到最後幾級的石階,他用手背輕輕地拭去鬢角溢出的汗水,當回顧身後的時候,目光卻注意到躲在鳥居後,一個偷偷摸摸的女孩。
「請問,是有人站在那兒嗎?」修一下意識地朝那個身影的方向喊道。
遲遲沒有回覆。那個女孩緊咬著唇,似乎儘量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聲。
「請別躲藏了,我已經看到你了。」
「被發現了。」耳邊傳來的聲音如同悅耳啼叫的黃鶯,女孩也沒有繼續選擇躲藏,從鳥居最右側的撐柱緩緩走出,她黑瀑般的秀髮,長度剛好勾至肩膀處,正好襯托著她纖細的脖頸,待看清她如花似玉的臉孔,修一臉上的表情才稍加緩和。
「你是誰?是來緣結神社上拜的?」
「嗯,這裡難道不是稻荷神社嗎?」
從他嘴裡聽到緣結神社四字,女孩露出吃驚的表情。
「稻荷神社,在最前面。這裡是緣結神社。」修一也並未流露出不耐煩的態度,反而是耐心地跟少女講解著,「如果是與緣分不相干的祈禱和上拜,我建議你還是去其他神社上拜。」
「可是我都已經買好這個了。」少女看著他臉上略顯溫和的表情,緩緩拿出自己放在上衣口袋裡的東西,用紅線編織而成的繩結,尾端還綁著一個鈴鐺,「還是聽門口的歐吉桑才買的。」
光顧緣結神社的人少之又少,在門口開設攤位的攤販,自然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推銷販賣紀念品的機會。
「你還是繞回稻荷神社吧。」修一說罷剛要轉身,卻又因為少女略顯焦急的哭腔停駐原地。
「可,我能出來的時間就只有這一會兒啊。該怎麼辦呢?」
「真是沒辦法呢。」修一觀察著她臉上因為焦急而梨花帶雨的模樣,微微動了惻隱之心,他對少女說道:「跟我來吧。反正都是神明,應該會有求必應的。」而後邁著步伐走上神社的台階。
少女剛開始顯然有些不理解他話語中的含義,但看著他背影的遠去,還是邁著略顯輕盈的腳步跟在他身後走上神社。
「把這個拿上吧。」修一從神社木梯的角落處拿出木盒,裡面放著用玻璃和塑料做成的各式各樣的風鈴,他拿出一個櫻花圖案的風鈴交到女孩手裡,「上拜的時候,將風鈴掛在那上面。」他指著屋檐下,只有零許幾個掛在上方的風鈴,「然後將繩結和鈴鐺緊握在手裡。」
「就這麼簡單嗎?」女孩難以置信地眨著雙眼,「我以為還要走很長的儀式過程呢?」
「這座神社的儀式便是如此簡單,更何況,你原本也不是緣結神的信徒。所以自然也不能用那套規矩來約束你什麼。」
為了女孩更方便地理解,修一儘量將神社那番長篇大論的規矩簡約闡述。吐字清晰,語氣溫和,這樣的他在少女心中留下良好的印象。
「如果沒問題的話,就請你繼續吧。」修一退到旁邊,為祈願的少女留出空間。
「那你呢?」
「我站這兒觀望就足夠了。」修一拿出那本棕色的小筆記本,因為許久未動,裡面的紙張都嶄新乾淨,說道:「冒昧詢問一下,你的名字是?」
「就是這個哦。」女孩將手中的風鈴舉至修一面前,指著上面的櫻花圖案激動地說道:「我的名字也叫Sakura呢。」
「Sakura,應該只是你的別稱吧。」修一的筆尖並沒有落在訪客那欄,輕易寫上那個名字。
「好吧,我承認。」Sakura猶如做錯事反省的孩子般緩緩低下頭,「那只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藝名。」
「藝名?」
「那個,因為我很想成為偶像出道,所以才會給自己取這個名字。」
「一直在這兒,等待你回來,這好像是櫻花的花語。如果代入你剛才所說的,我一直就站在舞台上,等待你們的歸來,等到櫻花再度綻放的時候,但願你們還願意聽我歌舞一曲。聽上去有點悲泣的意思夾雜當中。」
「其實就是因為我純粹喜歡櫻花而已。」少女顯然聽不懂他這些略顯深奧的解釋。
「其實也是種緣份,已經可以匯聚成結緣神的紅線。」修一歪著頭,看自己手上的筆記本,「還是告訴我你的本名吧?」
「宮脅奈良……」
「宮脅奈良……」修一一筆一划,將姓名完整的漢字記在筆記本上,待確認無誤後,上拜便繼續開始。
那麼說,這位少女的夢想便是,修一閉上眼,想像著那個被歡呼聲和燈光環繞的舞台。
偶像啊。如此說來,自己那位朋友的「妹妹」,夢想也是如此。
「你說,掌管緣份的神明大人如果聽到我的願望,會給予我幫助嗎?」
「這,我無法保證。」修一搖搖頭,但卻又安慰道:「不過我相信,只要你心懷誠意,只要是善意的願望,神明大人都會給你回復的。」
「這樣如此啊……」宮脅奈良微微鼓著臉,目光緊盯著神社,口中念念有詞。
「尊敬的緣結神大人,請您聆聽一下我的願望,我的願望是……」
禱告後,修一將記錄本交到負責人手裡後,今天在神社也落下帷幕,而回去的路上,宮脅奈良卻不由自主地跟在身後。
「話說,你是在神社工作的員工嗎?為什麼你的裝飾跟他人不一樣呢?」
「因為我只是位臨時工,到這兒也只是為了學校的社會考察而已……」
「我們到了。」
地鐵廣播裡傳來的電子女聲,將金晟允拉回現實。他滿臉震驚地望向周圍。
「怎麼了?」
「哦,沒什麼。」金晟允緩過神,慢慢地搖著頭。是啊,自己早就已經不是在結緣神的神社幫忙的修一,而是以金晟允的身份坐在首爾的地鐵里。
「你不會趁著這片刻的功夫打了個盹吧?」
「是的啊,最近有點太累。」金晟允手撐著頭,「該出地鐵了。」
「哦哦。」林娜璉背起自己的書包,匆忙跟在他身後走出擁擠的地鐵。
不對,他貌似還未給我剛才問題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