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們有心長留此地,趙維是理解的。
畢意僅憑古書傳說,便是賭上十幾萬人的性命,歷數月煎熬,終於落腳可棲之地,誰也不願意再踏上征程。
包括趙維自己,如果不是生在這個時代,如果不是國難高旋,他也想就此落腳,哪也不去了。
管他娘的印第安人是敵是友,誰有本事占下來,就是誰的。
但是不行。
抬頭看向張世傑和江鉦,「太尉、江帥,咱們不可久留!」
二人皺眉,「為何?」
只聞趙維道:「此地甚好,無可挑剔。但也有兩個弊端,致使我們不能留在這。」
「什麼弊端?」
「先不說利弊。」趙維賣了個關子,「維有一問需太尉、江帥當面做答。」
「寧王且問。」
「歷險至此,天高海闊,我們還回不回那個中原故土?若有歸期,二位意在何年?又以怎樣的姿態回去?」
「這!」
二人心頭一顫,卻是問到了點子上。
未有一絲遲疑,江鉦老目一凝。
「寧王卻是多此一問。
中原故里是這十七萬軍民的祖宗安息之地,這裡每一個人的祖墳皆在大洋對岸。那裡還有千千萬萬淪為奴戶的大宋百姓等著趙皇解難,亦有自三皇而始的華夏輝煌有待存續。
如今遠遁,只是權益之計。待兵強馬壯、矛戈霍霍之秋,就是爬也要爬回去的!」
江鉦略顯激動,而張世傑卻是平靜非常,淡然道:「大宋於世傑有再造之恩,復宋救國亦乃世傑所願,寧王當知吾心。」
「好!」趙維莫明感動。
說實話,問出這句之前,他是不確定,漂泊數年終有安寧的大宋君臣還有沒有心氣回去的。
嘆然道:「那就更不能在此地長留了。「
「第一,此地雖暖,但尚屬北方。即便地肥土美,也只能行一季農事,於屯糧積兵不利。
相對來說,四季不顯的南方更適合咱們。畢竟一年兩季收成,甚至三季,可以更快的積蓄力量。」
二人聽罷,不由點頭,這卻是二人暫時沒考慮到的。
「寧王說的有理,但是」
張世傑道:「但吾觀此地甚是廣袤,屯糧多寡,兩季三季自是有利,可也有田畝之變,大不了多墾良田便是。」
「嗯。」江鉦點頭,「太尉所言有理。」
趙維卻是搖頭,「這正是我所說的第二個弊端。」
「嗯?」二人不解,「地多還不好嗎?」
只聞趙維回道:「地多當然好。可是地多人少,卻是大大的不好!」
直視二人,「剛剛我已經問過那俘虜,方圓近千里之內,大部族只有他們一個。而且,翻過丘陵山地,更是平原沃野,一望無際,我們幾乎遇不到什麼抵抗。」
「沿海岸向南走還有金山,沒有地方比這裡更適合大宋生根了。」
二人不解,「既然人少土肥,寧王為何還」
只聞趙維一字一頓,「因為我們不是來生根的!」
如果作為一個殖民者,尤其是以農業為根本的殖民者,北美大陸當是上上之選。
整個北美,只有150萬印第安人,只憑現在這十七萬人便可橫掃北美。
占領後世米國和加國的領土不是夢想,疆域將是數倍於南宋。
可惜,趙維不是殖民者,大宋這十七萬人更不是為殖民來的,他們是要回家的。
如此安逸廣袤的土地,儘管江鉦擲地有聲,當下一心想著歸宋。可是誰也保不准,在這麼舒服的地方,幾年後還有多少人想回去。
這是一個極為殘酷而現實的問題,普通百姓都是務實的,這裡比大宋還要富饒,萬一將來有人不想走了,怎麼辦?
十七萬人還能剩下多少?
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十七萬人都忠義愛國,都隨君歸宋,那隻憑這十七萬人,打得過大元嗎?
「這就是維剛剛在問二位的問題,回不回去?什麼時候回去?怎麼回去?」
「如果還想回去,那就不能太過安逸,起碼不能讓這十七萬宋民忘了故土鄉愁。不能過的太舒服,是必要的手段。」
「什麼時候回去,相公們也到了應該考慮的時候了,起碼要有個目標,三年、五年,還是十年?當有詳盡政方。」
「最後就是,怎麼回去?」
說到這裡,趙維瞥了一眼那個傻傻看著他們的俘虜。
好吧,血頭已經吃完了,看著三個人吵架一樣又聽不懂,只能幹瞪眼。
趙維看著血頭,言語卻是對張、江二人說的,「光靠御前的七萬兵卒,是奪不回大宋的。」
「」
「」
張世傑、江鉦怔怔地看著這個少年。
趙維的這番話可謂是字字有聲,甚至讓二人有些自愧形穢。
驟然起身,朝趙維長揖置禮,「我等受教了!」
「誒?誒誒!!?」趙維冷不丁有點不適應,「給我上什麼禮啊?這都我爹說的,本王就是個傳話的。」
張世傑則道:「縱使是傳話,也是受益匪淺。」
當下飯也不吃了,現在就去見駕,與陸秀夫等人把趙維那三問商量出個章程來,連那個俘虜都沒帶走。
趙維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心情五味雜陳,有好有壞。
好的是,幸虧是在宋末,張世傑也好,陸、江等人也罷,都是聽得進良言,守得住底限的忠良之輩。
壞的嘛趙維有點於心不忍呢!
因為他給大宋選的那個落腳點,可不是不安逸那麼簡單了。
剛剛說北美只有150萬印第安人,而他選的那個地方,那一圈可是不少啊!
嗯,得那麼兩三千萬吧!
正好是在最強大的幾個印第安文明的包圍圈兒中間,絕對銷魂。
回頭看了眼俘虜,見這哥們吃的滿手是油,正和自己對眼。趙維來了興致,踱步到他身前,用手勢示意他要不要再來一碗。
俘虜搖頭,依舊惶恐地看著趙維。
趙維一樂,醞釀了半天,才比劃了一套更複雜的手勢。
大概意思是,吃飽就可以回家了,帳篷里那些傷的先放在這兒治傷,等好了讓他們自己回去。
俘虜看懂了,愣了半天的神,才回趙維。
只有一個動作搖頭。
「嘿!!」趙維無語,「還特麼有樂意當俘虜的?」
他哪知道,血頭已經把自已當成了趙維的奴隸。
想到回去會被族人嘲笑,會得到第二個屈辱的名字,血頭寧可當個奴隸。
好吧,這位賴上趙維了,怎麼說都不走。
最後實在沒辦法,「那就先住一晚上吧,明天再說!」
「他娘的!」趙維越想越不是滋味,「你找老子麻煩,怎麼還得老子養著你呢?」
一夜無話,血頭就睡在趙維的營帳外面,跟個門神似的,誰攆都不走。
第二天一早,趙維還沒睜眼,就被親爹那張帥臉懟在了眼前。
「哦去!」嚇了一跳,「我說爹,再帥你也不能這麼嚇人吧?」
(面色不善,必無好事,先誇了再說。)
趙與珞不吃他這套,冷哼一聲,「嚇你?我看是你嚇我!」
「我來問你,我跟你說什麼回不回去,什麼時候回去的話了嗎?」
「呃。」
老臉一紅,不過自家老子,不用扭捏。
「我那不是怕他們聽不進去,就把爹抬出來嘛!別說,還真管用。」
(大事不妙,繼續夸。)
結果,趙與珞還是不上套兒,一巴掌就甩了下來。
「那你他娘的倒是和老子通個氣啊!弄的老子在太后面前差點出醜。」
「嘿嘿。」趙維陪笑,「差點就是沒有唄?你很機智啊!」
(就不信還端得住,這叫誇起親爹沒下限。)
「那是!」親爹眉眼一挑,「你爹我何其老成,臨危應變,卻是沒有半點紕漏。」
防著防著,還是讓混蛋兒子給帶溝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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