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境村的入口處是一條林蔭小道,高大的楊樹緊密排列,道路旁還有一條小渠,透過清澈的水能直接看到渠底的鵝卵石,還有一些小魚在其中嬉戲。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西北地界的水總是混濁不堪的,這種籠統的觀念,是不對的,並不是所有的水都混濁。
鍾狄將行李隨手放在了一邊,小心的蹲在小渠旁邊,捧了一捧水,往臉上一拍。
清涼的渠水順著鍾狄的臉龐緩緩而下,靈魂像是升華了一般。
舒服!這才是自己喜歡的感覺,記憶中的味道。
放眼望去,四處都透漏出一種祥和的感覺,楊樹沒有哭泣的情緒。
這一路上經過鍾狄的反覆試驗,看見植物行為信息這種情況,是受控制的,長時間看,會造成腦袋眩暈,甚至昏厥的現象。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早已沒了中午的火熱。
鍾狄臉上的水漬還沒有徹底蒸發,一陣清風拂過,帶動著臉上的水漬緩慢揮發,鍾狄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短暫的美好時光,鼻尖聳動,用力的吸了一下,家鄉的空氣都是香甜的。
這個村子,是建設在沙車縣東北方向林區之內的,南村北園,就是靈境村的狀態。
所謂的南村北園,指的是整個林區的規劃狀態,南面是居住規劃地,北面是林區加果園。
一開始,這邊只是純粹的林區,由於沒什麼人管理,加上這一塊是沙車縣的風口,環境惡劣,哪怕地下水質優良,也難以改變破敗的事實,林區內的樹死了種,種了死。
在之後,就規劃了這麼一個村子,將沙車縣內一些貧困戶給遷到了這邊,每家每戶按照人頭分配土地,搞林區加果園模式,為貧困戶增收,這才解決了沒人管理這個問題。
鍾狄懷著忐忑的心情朝家裡走去,前段日子剛跟老媽誇下海口,一定會在外面做出一番成績,結果沒幾天就跑回來了。
一進家門,就看見老媽正在做飯,老爸正坐在客廳裡面看電視。
「媽...做飯呢啊!做的啥?」
鍾狄一開口,就是先問老媽做的什麼,同時眼睛看著鍋裡面,正蒸著鍋貼,好久沒吃這玩意了,怪想的慌。
「鍾狄?你咋回來了,不是上班呢麼,是不是請假了。」
老媽有點迷糊的看著鍾狄,定了定神,這小子怎麼突然回來了?
「班上的好好地,咋回來了,來看我們?沒事,我跟你媽身體還好著呢。」
發現鍾狄回來,老爸電視都不看了,直接到了灶房,食指跟中指夾了一根煙,沒有點燃。
「你們先冷靜一下,聽我說,公司體檢,檢查出來我得了癌症,晚期,我就辭職了,回來的時候,坐的大巴車被一輛半掛給撞了,好險,我還活著。」
「路上給溫雅打電話,說我得了癌症,就跟她分手了,我提的。」
「我這不是想著,反正活不了多久了,也分手了,就想回來種種咱們家棗園,反正你們也不想種了,就讓我來接手吧!」
鍾狄的語速很快,還沒等老爸老媽聽清楚,就已經說完了,當說完的那一刻,老爸久久沉默不語,從其眼神中,能看出一些複雜的神色。
至於老媽,眼見著情緒就要崩潰了。
「好了,騙你們的,我沒檢查出得了癌症,大巴車也沒被半掛撞到,至於離職麼,是真的,跟溫雅分手了,也是真的,我想回來種棗園,這更是真的。」
前後的巨大落差,讓爸媽兩人感覺坐了一次過山車一樣,兩人就這麼沉默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主動打破這份沉靜。
「好,回來就回來吧,不就是分手麼,不就是種棗園麼,沒啥大不了的,人沒事就行了。」老媽像是被嚇壞了,嘀咕著。
鍾狄的心裡略微有些過意不去,為了能讓自己待在家鄉,完成自己的夢想,這麼嚇爸媽,這實在是不應該,也的確不對。
「你爺爺姓鍾,你奶奶姓田,所以給我取了個名字叫鍾田,結果我就真種了一輩子田...」
老爸把手中的煙夾在嘴裡,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防風打火機,顫抖著把煙點著,吧嗒吧嗒的一邊抽著一邊輕聲說著。
「老爸你姓鍾,老媽姓狄,所以給我取了個名字叫鍾狄,沒想到我還真的就種地了是吧?」
鍾狄接過話,當他聽到前文,就知道後面要說什麼了。
鍾田怔怔的看著鍾狄,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才想起兒子說的。
「你這個臭小子,學你爹講話。」說完後,一巴掌拍在了鍾狄肩膀上。
「想種地就種地吧,不偷不搶,靠身體吃飯,沒啥不好的,回頭我看看,抽點時間去把那個棗園整理一下,好歹也像點樣子。」
老爸說完後,徑直的回到了客廳里,電視的聲音依舊響著,但看得出來,老爸已經沒有什麼看的心思了。
「趕緊收拾一下,再有一個小時就可以吃飯了。」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老媽就繼續做飯去了。
鍾狄拿著行李,回到自己的房子,一進門就看到了溫雅的照片,滿牆貼的都是,從大二到大四,各種照片都有。
溫雅那淺淺的微笑一直掛在嘴角,溫柔、可愛,本以為可以廝守一生,沒想到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
鼻尖一酸,鍾狄放下行李,將自己房間內的有關於溫雅的一切,全都消滅了乾淨,然後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膝蓋,蜷縮起來發呆。
兩個人的分開豈是說說那麼容易,就像是兩塊橡皮泥,都已經揉在一起了,哪怕是摘得再乾淨,都有痕跡。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電話上顯示的是邵鴻,四年同班同寢上下鋪,又同是庫倫市周邊的人,他們之間的感情,要比其他人深厚的多。
「鍾狄,有沒有一千塊錢。」
邵鴻的聲音聽起來很著急,似乎想快點拿到這一千塊錢一般,聽到是借錢這件事,鍾狄就知道是因為什麼了。
「沒有,你找別人吧!」鍾狄拒絕的很乾脆。
「鍾狄,幫我最後一次,小欣他跟我分手了,需要一千塊錢才能和好,真的,我離不開她,離開她我就一無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