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2。
周一。
睜開雙眼的那一刻，劉長永看到的依舊是那熟悉中又有些陌生的天花板。
相比較一開始的驚慌，如今的他倒顯得平靜許多。
沒有因為無所事事就繼續閉上眼睛睡覺，在穿上昨晚睡覺前就已經準備好的替換衣服後，選擇起身下了床。
房子，有些年頭了。
在養母去世之後，劉長永便一直住在這裡，雖說在高三學業最為緊張的那段時間曾搬離過一段時間，但在他與前妻結婚後，又重新回到了這裡。
記憶中呈現的畫面還很清晰。
在結婚後，岳母還特地出錢幫他裝修了一下老房子。
雖說是在原先的基礎上改善了一些，但經過這麼多年，房子的破舊程度也開始慢慢體現出來。
例如此刻腳下踩著的地板磚。
有些區域已經出現了裂紋，具體是何時出現的，他又一時間記不起來。
還未離婚時，家務活之類的工作大多數是由前妻何詩珊負責的，雖說那個女人總是不太喜歡說話，但殘留的記憶中所體現出的對方無疑是賢妻良母那一類型的存在。
與之相比較，在對方提出離婚時，那副堅決的神情倒也與熟知的她不太相符。
來到這個世界後，劉長永還沒有見過對方。
對那個女人的印象全都歸功於記憶的美化，雖說二人之間的婚姻已經破碎，但曾經相互交融的記憶可是實打實的存在。
不然也不會有孩子。
還是兩個。
劉長永來到了孩子的房間門口。
整個家的構造相對而言較小一些，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地段也算不上多好，周圍大多數也是外地來的商販較多一些。
好在附近的學校並不算太遠，因此周圍的孩子上學也不怎麼麻煩。
推開房門。
原本以為會看到躺在床上還在睡覺的孩子，沒曾想他們二人已經醒了過來。
房間的構造也比較的簡單，只有一個簡單的書架以及旁邊的小型衣櫃，並沒有書桌之類的東西，孩子們放學回家後一般都會趴在沙發前的茶几上寫作業。
或者把摺疊小桌子取出，然後搬個塑料凳子在房間學習。
不大的房間中擺放著一張床。
兩個孩子便擠在一起睡覺。
因為沒有安裝空調的緣故，不遠處的電風扇則是放在塑料凳子上，而面朝的方向恰巧就是床鋪的位置。
不太富裕，但正常的生活設備應有盡有。
正在穿衣服的兩個孩子聽到了開門的動靜，全都看向了門口。
在察覺到是父親後，便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劉幼蓉依舊沒有好轉。
或許是昨晚沒有吃晚飯的緣故，對於還在長身體的孩童階段有些難以承受，臉上的神情也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在將短袖校服套在身上後，便準備伸手去拿昨晚脫下的襪子。
劉長永看到了這一點。
沒有任何言語，站在門口的他推開房門後直接走進屋內，在女兒還未拿到襪子之前，搶先一步的拿了起來。
湊到鼻子前，輕輕的嗅了嗅。
「去換雙襪子。」
劉長永開口說了一句，隨後看向一旁的劉昌文。
「你也一樣。」
「嗯。」
相比較一言不發的劉幼蓉，劉昌文則是淡淡的應了一聲。
隨即來到小衣櫃的旁邊，從抽屜里翻出了套成一團的襪子。
拿了兩個，把其中一個遞給了姐姐。
劉幼蓉看了看，沒有說話，伸手直接把襪子拿了過來，翻了一下後兩隻襪子出現在了手中，穿了起來。
「內褲都換了嗎？」
「換了。」
劉昌文又回了一句。
聽到兒子的回應後，劉長永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似乎想要補充點什麼，但仔細品了一會後卻發現沒什麼好說的。
簡單的交代後，便拿著孩子換掉的襪子跟小褲褲走了出去。
房間中也只剩下了兩個孩子。
在穿好衣服後，劉昌文把紅領巾戴好，剛想跟姐姐說些什麼，卻看到對方直接走出了房間，去衛生間洗漱。
從昨天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兩人就沒怎麼說過話了。
小孩子的脾氣多數有些難以捉摸。
但面對這種冷淡的反應，身為弟弟的劉昌文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等兩個孩子都刷牙洗臉結束後，劉長永這才用塑料盆接了點水，然後把剛剛拿到的襪子和內褲丟進盆中。
隨後從兜里掏了一會，掏出了五塊錢。
直接略過劉幼蓉遞給了弟弟劉昌文。
口中還說道。
「你倆在校門口買點早飯吃，剩下的留著當零花錢。」
「……」
看著父親遞過來的五塊紙票，劉昌文有些猶豫的接過手。
眼睛先是看了一旁正在整理書包的姐姐，想要問點什麼，可話還沒開口就被父親打斷。
「時間差不多了，趕緊上學去吧。」
聽到父親的這句話，剛打算說點什麼的劉昌文只能被迫接過父親遞過來的書包，背上去後，跟著姐姐已經出門的身影走了出去。
伴隨著大門被關上的動靜，家中這才只剩下劉長永一人。
獨自一人站在原地。
外面。
劉昌文攥著剛剛從父親手中得到的五元紙幣，小跑著追趕上了姐姐，奔跑的同時身後的書包也在左右擺動著。
沒幾步便湊到對方身邊，側過頭看著她，開口念叨著。
「我們兩個吃三塊錢的就夠了，剩下的兩塊，你一塊我……」
「那是給你的。」
劉昌文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姐姐直接出聲打斷。
緊接著，劉幼蓉腳步行進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雙手緊攥著書包的背帶。
腦袋微微低著。
而劉昌文則是看著加快腳步的姐姐越走越遠，手裡拿著已經鄒巴巴的紙幣。
有些茫然看著。
雖說一直沒怎麼叫過對方姐姐，可在劉昌文的心中……
對方一直都是。
————————————————
待孩子全都上學去後，劉長永則是出了一趟門。
先是去銀行里查詢了一下銀行卡里的餘額。
然後……他便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看著ATM機屏幕上呈現出來的餘額數字，劉長永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的手心腳心直冒汗。
大概是被嚇得。
畢竟……對於一個沒有工作和收入的男人而言。
不僅要繳納各種生活上產生的費用，還要照顧兩個還未成年的孩子，不論從何種角度來看都不是一筆小開銷。
可……
301.5的數額著實讓人有些無法接受。
把小數點去掉，或者在小數點前面隨便加幾位數都不至於讓人那麼難受。
以至於，劉長永第一次覺得……小數點這種東西怎麼看起來那麼討厭。
就這樣，他在ATM機面前呆立了許久。
直到身後其他等著取錢的人催促後這才下定決心。
沒有將僅有的三百來塊取出。
剛來這個世界時，原主的身上還有著幾千塊錢。
原本劉長永覺得，一個三十好幾的男人所積攢下來的應該不止這些，可今天這麼一看，頓時心涼了半截。
和後世不同。
如今的一塊錢還很有購買力，以毛為單位的貨幣還在市場上流通，因此幾千塊錢也並不是一個小數目。
外加原主本就不是什麼高薪職業，又不會開補習班或者其他一些賺取外快的操作，一年前岳母生病時，早就把那好不容易積攢的一些錢花的差不多了。
而僅有的不到四千多塊也是在被學校勸離後，打零工賺取過來的。
按理說，像他這樣的成年男性，雖說已經三十出頭的年紀，就算不從事教師工作，也能找一些其他的工作進行勞務。
可怪就怪在這一點。
原主在離開學校後，不是沒想到這一點，可不論他找了什麼工作，幹不了幾天都會被人找理由辭退。
雖說一開始還詢問一番，可每一次都沒有個明確的說法。
中途辭退後可以多領一些錢，因此倒也沒什麼不妥。
直到後來，才沒辦法去工地幹了一陣子。
然後便是發生了那件事，隨後便是劉長永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