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
黃泉,燭龍順利地學會了神遊大千之法,然而卻發現還是無法離開這個世界...似乎那名為「神橋」的道路也被封住了。
這等情形是誰都沒想到的。
似是冥冥之中,已將一切推往了絕路。
而就在此時...
嘟嘟嘟的響聲從玉夢子口袋裡傳來,這聲音於空寂的靜室里顯得無比刺耳。
道姑抓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奇怪道:「是我師父...
可是,我師父...從來不會給我打電話。」
夏炎道:「接吧。」
玉夢子點點頭,接通電話。
電話對面傳來一道老者的聲音。
「慈航啊,帶客人來雲夢澤吧。」
玉夢子愣了下,看看夏炎,然後道:「老師,什麼客人?」
那老者平靜的聲音傳來:「你師祖一直在等一個人...剛剛,他告訴我,他等的人來了。」
玉夢子看看夏炎,夏炎點點頭。
反正沒有路,多一條路是一條路,玉夢子在神秘世界身為元始道門十二金仙之一,而且還掌控著「神遊大千」這等玄奇的道法,那麼這條線未必不會成為機會。
可謂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玉夢子見他點頭,這才道:「好吧,老師...我明白了。」
掛掉電話。
夏炎問:「你師父在神秘世界第二身是誰?」
玉夢子輕聲道:「元始道門的門主...」
夏炎問:「那你師父的師父呢?」
玉夢子回憶了下,道:「我從沒見過師祖,但師祖似乎在遠古非常強大,有著通天徹地之能...還曾經和一些大能斗過法。
但很久很久之前,他就隱居藏了起來,就連我都不知道他的名諱...
只知道,師祖一直在等人。」
...
...
兩天後。
五人來到了雲夢澤。
雲夢澤由諸多島嶼構成,內里有淤積泥沙,有暗沉沼澤,更多的則是霧氣騰騰的湖水...這裡的霧氣不給人以渾濁之感,而是一種清新的愜意。
這是靈氣。
只不過這裡靈氣的程度,只是堪比神秘世界一個普通城市的靈氣。
然而考慮到這個世界根本沒有靈氣,雲夢澤可以說是很稀罕的地方了。
有玉夢子的帶路,五人很快進入到雲夢澤深處的一個紫竹林里。
船隻靠岸。
常羲登陸後也不多說,直接就動用了幻境的力量。
一瞬間,飄飄渺渺的幻術之力覆籠此處。
無論這裡的人對夏炎是善意還是惡意,都已無所謂,都已掌控在她的手上。
幾人順著幽靜石逕往前走去。
然而...
很快...
一道古老蒼涼的聲音從遠處的林子裡傳來。
「道友啊,何必要對我這行將就木之人用這等力量呢...」
幾人往前走了幾步,看清了說話之人的模樣。
那是一個白眉白髮的老者。
他顯著滄桑無比的老態,但哪怕沉浸在幻境之中,眉宇之間卻無有半絲驚惶,
有的只是波瀾不驚,是曾經歷經萬萬之事、成就萬萬之事、卻到大限之時的坦然。
夏炎見這老者,心有所感,看向常羲,點了點頭。
常羲撤去幻境。
老者抬眸看向來人。
他竟是沒有第一時間看向他的徒弟——玉夢子,而是看向了夏炎。
在看到這位少年的模樣後,老者瞳孔驟然收縮,那永恆不動的神色終究產生了難以掩飾的激動之色,旋即又化出奇異的恭敬。
老者竟站直身子垂拱而立,深深行了一禮。
然後看向夏炎身後裹著畫皮的「燭龍」、「黃泉」、「常羲」,神色複雜,卻終究是微微頷首,唇角嚅動,宛如「洗去前塵」般,笑著道了聲:「元始見過三位道友。」
三人也奇異地感到了一種熟悉感,便也對著這老者行禮,
然後,老者的目光旋即在玉夢子身上掠過,竟亦是微微行禮,笑道,「慈航啊,你已出師了。」
玉夢子愕然,未曾明白白眉老者是什麼意思。
老者也未解釋,之時微笑著看向夏炎,卻未稱道友,只是恭敬道:「請您隨我來,老師等您很久很久了。」
夏炎隱約之間感到了什麼,他沒說什麼,竟直接隨著老者踏步而去。
在這仙鄉淨土般的世界裡,氣溫若恆定般,
無有凜冬之肅殺,無有風雪之冷冽,
遙望遠處,依然能見到水田汪汪,農人牽著耕牛正在田中勞作,
鄉畔之間的泥土小道如是羊腸般曲曲折折,偶有小童唱著山歌跑過。
綠茵菲菲,紅花翠柳...
白眉老者帶著夏炎在此處漫步,常羲自是不放心,而在無人能見的陰影里跟隨者。
玉夢子、黃泉、燭龍則是站在夏炎身側跟隨。
沒多久...
六人已經行至了雲夢澤的深處。
白眉白髮的老者停下腳步,對著深處一條深幽的小徑微微行禮,然後讓開道:「請進。」
夏炎看著那小徑,直接走了過去。
很快,他來到了小徑的盡頭。
那是一個洞窟的入口。
他稍作猶豫,就踏步入內。
隨著他的走入,一道彷如波紋般的漣漪浮起。
這裡竟是秘境!
而且是一個山洞般的秘境。
陽光從洞口上垂斜著落下,使得這洞內的光線並不黯淡。
而同時,在這秘境深處傳來溫和、感慨、還包藏著「心愿已了」的聲音。
「道友,你來啦?」
夏炎抬頭看去,秘境不大,而在山洞盡頭...是一個坐在蒲團上的老者。
很老很老的那種。
老到你覺得他早該死去無數年,可是他卻還坐在那裡,周身氤氳著玄之又玄的氣息。
然而...這一剎那,夏炎心底卻生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古怪感。
因為...即便再老,這老者的模樣竟和他有幾分相似,或者有些像是老去後的他。
老者抬頭,沉默無言,對他頷首笑了笑。
老者身周仿是時間靜止,仿是萬物不動。
夏炎的走入,卻牽動了這裡的氛圍。
使得時間和萬物動了起來。
老者笑的很開心。
他笑著道:「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啊。」
這聲音里,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卻讓夏炎莫名地有些悲傷的感覺。
他快步走去...
而這一走。
那笑的很開心的老者就如凝固的灰燼被風吹動,而出現了扭曲。
夏炎再走了一步,他就消散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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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夏炎皺了皺眉,然後頓了下腳步。
他一頭霧水,滿心疑惑。
看向側邊,這裡的山洞並不算深,但牆壁上卻有著一幅又一幅的壁畫。
壁畫的盡頭有一個已經枯萎的柳枝...很可能是那老者以柳枝所畫。
夏炎下意識地開始看那些壁畫。
一副一副地看下來。
他大概看明白了一點。
這些畫就講述了一個簡單的故事。
第一幅圖到第三幅圖:某個宇宙瀕臨毀滅時,卻被眾大能努力撐開,意圖重開天地,但力量不夠而陷入了短暫的僵持,從而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短暫的靜態平衡——宇宙成了一個巨大的卵。
第四幅圖到第六幅圖:這顆巨大的卵重於虛空里生出,然後再混沌流之中漫無目的地漂移著。而在混沌流的碰撞里變得極弱,甚至產生了裂縫...不少混沌湧入其中,而污染了這個卵,終於這個卵闖入了另一個宇宙,而變得平穩下來。
第七幅圖到第九幅圖:新宇宙里,無數惡意的存在發現了這個卵,開始攻擊,以至於卵破開了。但卵本身的意志則使得它隱藏了起來。
第十幅圖到第十二幅圖:一些存在屠戮了無數生靈,以之做血祭,在做著召喚的姿勢,而那個卵如被召喚而向那個方向而去。
第十三幅圖到第十五幅圖:被召喚的過程中,碎開的卵殼裡逸散出許多的魂魄,一部分被新宇宙的輪迴台吸收,一部分則是成了新宇宙的一員,但因為疲憊卻紛紛陷入了沉睡,還有一部分則是新宇宙的惡意存在所掠奪。
但那些存在似乎還在覬覦著更多。
第十六幅圖:卵殼經過了長期的溫養,而降臨到了一處雲蒸霧繚水汽濃郁的地方,正是雲夢澤。
第十七幅圖:卵殼最核心的一個光球出現在了一個秘洞之中,被一道恐怖的純黑白影俯瞰著。
當夏炎走到盡頭時,情不自禁地抬手觸碰向那雕刻的印記。
這洞天福地的秘境之中...
奇異的金光順著壁畫那古老的痕跡開始了夠了瀰漫,繪出一幅又一幅明亮璀璨的圖冊。
這些畫就如被風吹著剝落了,化作一縷灰色光芒進入了夏炎眉心。
一種奇異的完整的感覺從夏炎心底湧現而出。
而此刻...
夏家的覆滅之謎,那早已淹沒在歷史之中、而不被人知曉的真相終於在夏炎面前揭開了一角。
原來...
他只是被白閻羅的信徒們通過虔誠的祭祀,通過屠戮了無數人的祭祀召喚而出,然後為白閻羅的降臨而準備的一具容器。
難怪他會夢到白閻羅。
也難怪,他從小雙腿就被白閻羅入侵而不能行。
可是。
他卻還是姓夏,因為此時受了那諸多信息的衝擊,他已經想起了許多事。
那光球碎裂,其中的氣息鑽入了母妃的腹中。
之後...則是生下了自己。
可如果光球晚些年破裂,那麼...也許他的親人就要換一批人了。
如果他晚上數十年,說不定他的親人就變成了太虛仙宗的某一位了。
他一時間感到了奇異的迷惘,臉上浮出些自嘲的神色,深感造化弄人。
他坐在無人理會的角落裡,看著洞口屋檐上那一滴一滴湖水的落下。
原來...
夏家是對他,甚至對他所在的宇宙懷有惡意的存在的信徒。
夏家甚至屠戮了無數生靈,只為幫助那位存在來召喚出自己。
原來...
他根本不是這個宇宙的人。
他是另一個宇宙的所有存在凝聚出來的希望。
他神秘化的力量,就是那個宇宙的力量。
他召喚的,是「宇宙之卵」破裂時,被混沌侵蝕了、然後沉睡在新宇宙里的存在。
無論常羲,燭龍,牛頭,黃泉...都是自己從那個宇宙召喚而來的,但他們卻又不是他們...因為他們被混沌侵蝕了,被這個宇宙的諸多惡意侵蝕了,所以變得很詭異,甚至記憶混亂。
否則,常羲該就是廣寒仙子,而不是在地獄井中桂宮邊上沐月的神秘之魘。
其他人也都一樣。
白閻羅,魘地藏,甚至那一根手指,則都是被這個新宇宙的惡意存在掠奪融合後的大能。
而在這裡一直等著自己的存在...就是第十六幅畫上的「宇宙之卵」。
他也是宇宙意識的現在之身,或者說是曾經一個宇宙的天道。
可自己...
卻是未來身。
現在身等來了自己,把希望交給了自己。
他的使命似乎已經結束了,所以死前也是露出歡喜之色。
夏炎感到自己眉心的那一縷灰芒正在凝聚,化作了一個飄飄渺渺、玄之又玄、徹底不在這個世界的灰色碟子。
他本能的知道...
這是造化玉碟。
是記載著之前宇宙信息,也是孕育未來宇宙的種子。
而隨著造化玉碟的形成,他腦海里如是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
伴隨著的是一聲聲深刻而又古老的詛咒,如是存活了不知多久的遠古魔神舉起戰旗向自己宣戰,或是投來鄙視、貪婪且不屑的神色。
在告訴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但是...那些詛咒終於被造化玉碟清掃一空。
一種解脫了束縛的感覺傳來。
似是這一十七年所有噩夢裡的恐懼都已消散無蹤。
夏炎隱隱感到,若是自己再度入夢,怕是見不到白閻羅、魘地藏了。
他看向那空蕩蕩的蒲團...
蒲團灰撲撲的,好似是尋常之物。
但當夏炎把左手放置在這蒲團上時...
諸道念頭浮現而出:
【混沌青蓮】,需100座天元靈脈徹底修復
夏炎收回手,將蒲團隨手收起。
他又點向眉心...
諸道念頭浮現而出:
【造化玉碟】,需要1000座天元靈脈徹底修復
他收回手,看向這通道的盡頭,看著那老者曾經坐著的地方。
他努力的回想著。
這位老者似乎...叫鴻鈞。
他再想著...
這宇宙的過去身似乎叫盤古。
盤古開天闢地,以身化天地萬物。
鴻鈞承道,傳道紫霄宮。
而如今...這份煊赫的輝煌終於傳到了自己的手裡。
但形勢看起來卻是無比的嚴峻...前所未有的嚴峻。
「盤古...鴻鈞啊...」
幽幽的包含了無窮複雜的意味。
夏炎坐在這雲夢澤洞天福地的深處,看著洞口屋檐上那水滴的落下,心中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