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老翁與兒子去搬屏風的時候,原本周圍住在廂房的那些人,也漸漸點亮了燭火,透過虛掩的窗台,好奇恐懼的看向院子。
朱明江眸中帶著些許興奮的看向窗外。
他是陽信縣本地人,家中詩書傳家,自幼讀書,十六歲便考了秀才,如今年二十,已經準備去考舉人了。
不過雖然在功名仕途上,走得極為通暢,但其實朱明江內心裡,卻不怎麼喜歡這些名利,反而對於尋仙問道頗感興趣。
此次外出,便是尋訪深山大澤,但走遍千里,耗費數月,除了一些徒有虛名的騙子,也沒有見過什麼真正的仙人。
於是也息了這些念頭,正準備返鄉歸家,好好讀書考功名。
沒想到夜宿此家客店,竟然就碰到了眼前這檔子事。
「原來世上真的有仙人!」朱明江心裏面止不住的激動,原本已經冷卻下的求仙之心,再度變得火熱起來。
「剛才那團火球,是不是傳說中的御火術,還有那兩道金光,不知是何等法術,竟然兩下就將那頭兇猛的行屍給除滅了。」
他回想起剛剛所見所聞,不管是行屍吸食活人精氣,還是陸離驅使火焰和金光除屍,都如同自己在志怪小說中所看過的,是如此的不可思議,讓人驚嘆。
如果讓他想一個詞來形容,那麼就只能是神仙手段。
絕對是神仙手段。
「不行,我要去拜見仙人,求他收我為徒,我也要修仙,也要成為逍遙長生的仙人。」
多年夙願,在此刻見到了希望,朱明江再難忍受,立刻起身,便想要推開房門,跪拜在仙人腳下,乞求收入門牆。
但剛剛來到房門口,不等推開大門,他腳步又猛的頓住。
「就這樣上去祈求收徒,會不會太唐突了,仙人會不會答應,如果仙人不願,甚至生氣了,又怎麼辦……」朱明江的心中猛然想到,之前被一團火球燒成焦炭的那個強盜,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如同葉公好龍。
此時仙人出現在自己面前,除了嫉妒之外,還有絲絲恐懼縈繞在心頭。
一時之間,朱明江竟有些猶豫,不敢上前。
他內心掙扎著,但想到自己從小的志向,便咬了咬牙,伸手推開了房門。
房門打開。
不僅打開了房間與內院的通道,也打開了朱明江內心的大門。
他不在猶豫,直接快步而上,來到陸離身前,直接就一把跪下,以頭搶地道:
「學生朱明江,懇請仙人收我為徒,授我長生大道。」
陸離有些懵。
他看著面前的這個書生,眼神中有些古怪,等到聽清楚了對方的話後,更是有些想笑。
「這怕不是個傻子吧?」他心中有些懷疑。
自己和書生非親非故,從不相識,上來就讓自己教他長生大道,想得倒是很美。
難道沒聽說過法不輕傳這句話嗎?
陸離有點不想搭理書生,隨心所欲,於是也就不準備回書生的話,就這樣晾著他。
打算等對方跪累了自己離開。
而沒有聽到仙長的回話,朱明江也就這樣跪著。
額頭觸摸著冰冷的地面,感受著那些沙石觸碰皮膚的刺痛感,被夜裡的冷風一吹,原本熱血上頭的腦袋頓時涼了下來。
朱明江心頭髮苦,看來自己確實是做了不是白日夢的白日夢。
「也是,修仙之法哪能這樣輕易得到,那些志怪小說中,不也都是經過重重考驗,才能得受仙道門前的嗎?」
自嘲兩句,他也並沒有起來的打算,而是繼續這樣跪著。
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說不定真的能夠以誠心打動仙人,真的被收入門牆呢?
正巧,此時店主老翁也與他兒子搬來了屏風,隨後將屏風架在敞開的大門後,又在地上收拾了一些碎木屑,將木屑放到院內與雜物堆成一堆。
做完這些,老翁這才來到陸離面前,他先是詫異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書生,但沒敢多瞧,恭敬的說道:「仙長,房間已經收拾好了,請入內歇息。」
陸離微微點頭,見著老翁一晚上也忙前忙後的辛苦,便撫慰一句:「辛苦你了,忙了一晚上,你也回去歇息吧。」
老翁聽了,頓時面露喜色,連連說道:「多謝仙長關心,老朽能為仙長辦事,是天大的榮幸,不辛苦,不辛苦的。」
對此陸離微微一笑,卻也沒有繼續回話。
他瞥了一眼依舊跪在腳下的書生,沒有理會對方,而是繞過了去,起步朝自己房間走去。
想跪就跪吧,就算跪死了又與自己何關?
腳長在對方身上,真不想死,隨時都能離開,他可不受人威脅。
將書生晾在身後,沒理會對方在風中的淒涼。
回到房內,陸離沒有立刻歇息,而是重新點燃了燭火。
隨著燭台點亮,房間內布滿了昏黃的燭光,借著這些明亮,陸離從懷中掏出了符紙、筆墨、硃砂。
他拿起黑墨,放在硯台上,裡面添了些硃砂,一邊研磨,一邊在心裏面進行總結。
「這個世界果然比我想像的要危險,只是出門投宿旅店,就能夠碰到屍體詐屍,盜賊入門,雖然有運氣的成分在內,但也說明了這個世界的險惡。」
此時陸離無比的慶幸,他剛穿越到這個世界時,是出現在一個縣城中,是一個有著基本秩序,有城牆作為保護的安全所在。
要不然如果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出現的是旅店這種小鎮,甚至乾脆就是荒郊野嶺。
「絕對是活不下來的,活不下來的吧……」
在野外,不管是精怪鬼物,還是劫道強人,又或者嗜血猛獸,都不是開始時,手縛雞之力的陸離能夠對付的。
即便是現在。
見識過一頭剛詐屍的行屍,就有那種可怕又詭異的能力,哪怕修煉出了法力,掌握了一些小法術,陸離心中也沒有多少安全感。
這次是一頭剛誕生的行屍,要是下次運氣不好,遇上了一隻幾百年,甚至幾千年道行的妖怪鬼物,那不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嗎。
至於自己運氣如何,經歷過今夜之事後,陸離徹底絕了僥倖的念頭。
「今晚的準備還是不夠,只有幾張靈符實在太少了,趁著離天亮還有點時間,多畫幾張符護身再說。」
想到明天縣衙或許就要來人,對於這個世界能夠占據統治地位的朝廷機構,陸離還是有些忌憚的。
緊迫感無時無刻不在他的心頭縈繞,揮散不去。
帶著這樣焦急的情緒,他磨好了墨水,在桌面上鋪整符紙,隨後提筆揮毫。
紙上筆走游龍,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