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琰捂著被抓疼的臉頰,然後看見那隻狸花貓用輕巧的身姿跳上一旁的八仙桌上,隨即蹲著瞥向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會兒這隻狸花貓那搖晃得好似狗尾巴一樣的貓尾巴,給他一種正在幸災樂禍的強烈既視感。
這貨果然是成精了。
余琰不免在心中默默地腹誹一聲。
要不是知道這貓要變身成人了,是一條在武力上可以抱的大腿,他這會兒真想朝這貓豎個中指。
認識九年了,結果讓他翻個身都不行。
於是,余琰只好靠自己。
他仔細想了想。
然後他覺得這隻貓是公貓的可能性比較大。
因為在前身的記憶里,過去那九年裡,這貓大多數時間都是和前身朝夕相處,就算偶爾有時候不見了,那也往往才小半天時間,前身做完功課,或者接見哪位貴客回來,立馬就又見到這貓了,所以真要是母貓的話,早應該有小貓崽子了。
畢竟,貓這種生物,每年都是要發情三到四次的。
至於這貓為什麼沒有公貓普遍的體型較大,想來是這爛杏寺里伙食不太好的緣故。
這時候,外頭雨聲驟急,噼里啪啦,如雨打芭蕉,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悠揚的「咚」,這是鐘聲,原來這不知不覺間,已是五更天。
也就是寅時,凌晨三點到五點。
天也快要亮了。
余琰腦海中不由下意識的蹦出來一個念頭——天要亮了,那麼就算這爛杏寺裡面還有鬼,應該也不會加班,來個凌晨出活吧?
然後,精神陡然一松的余琰,便感覺到了很深沉的睏倦之意。
這具身體被那女鬼吸走了大量陽氣,余琰之前神經緊繃還不覺得,但此時心中無意識間鬆懈下來,疲憊之感和睏倦之意頓時一股腦兒湧上心頭,令他哈欠連連。
余琰看了一眼那隻貓,也不管這貓能不能聽明白,他含糊不清的說了一聲:「貧僧先睡了,你也早點安歇。」
然後,他往床上一坐,直接倒頭就睡。
桌面上的貓看到一下子就睡著的余琰,倒是愣了一愣,因為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到這和尚這麼一副睡相。
就跟一隻死豬似的。
以往這和尚,睡相可都是非常優雅的,讓她看著暗地裡艷羨不已。
她曾聽人念起過的一句詩——公子世無雙,若是用這句詩來形容這和尚,那也是非常貼切的。
而看著此時睡得死沉死沉的和尚,無月的兩隻耳朵忽然動了動,她突然間有了一個以前從未有過的大膽想法——她想到床上去睡!
過去這個小氣的和尚可是一直不讓自己到床上去的,現在既然這和尚睡得這般沉,那麼想來就算她上去了,這和尚也不會知道的嘍?
一念及此,兩隻貓眼睛頓時亮晶晶起來,好似能發光。
她十分心動。
越想越心動,於是她準備付出行動。
然後,她縱身一躍,從桌子上下去,輕輕地落在地面上,毫無聲響。不過就在她想跳到床上去時,她又猶豫起來了。
因為她不喜歡看到這和尚皺眉。
這般好看的和尚,眉頭怎麼可以皺起來呢?
而她記得自己有一次晚上想要跑到床上去,這和尚就一下子皺眉了呢!
那可真是個小氣的和尚。
她看著床上的和尚,她在擔心,要是這和尚睡著睡著,突然就在半夜間又醒了呢?這樣的話,不就又發現她了嗎?
咦,怎麼突然感覺自己漏了什麼?
好像是……對哦,現在已經不是半夜了呢!那麼,就算被發現了,也沒什麼問題的啦!這小氣的和尚,可沒有不准她白天也跑到床上去。
無月看著床上的那張清秀側顏,豎立的瞳孔中有著人性化的狡黠之色。
她一躍而起。
然後身姿輕柔的落地,沒有半點聲音。
她輕輕地走到余琰身邊,正準備緊挨著余琰蜷成一團,卻突然間又停下了,她扭頭看向了一邊疊放整齊的被子。
貓腦袋歪了歪。
這個笨蛋和尚都還沒蓋被子呢!
要是著涼了該怎麼辦?
她立即就想去給余琰蓋被子,但是她能輕易推動這被子,卻被沒辦法將被子給蓋在余琰身上。
無月頓時就很苦惱。
她該怎麼辦呢?
但很快的,她就意識到,其實自己已經不用為這種小事而感到煩惱的。
因為今天晚上,她已經完成最後一步了。
只不過她還習慣於貓身,還沒有想到要試著去變身成人。
淡青色的螢光,忽然混入了油燈那暗淡的光暈中,使得這房內的光一下子明亮了幾分。而隨著這光透過窗欞上的窗戶紙,使得那在僧舍之外,徘徊不散的幾個冤魂,瞬間驚恐萬分的躲到了那一片小樹林中。
依附到了那些妖樹中,才讓這幾個做僧人打扮的冤魂,有了些許安全感。
不過卻已經不敢再窺視那一間僧房了。
只是一個個在為那個有佛韻卻無佛心的和尚默哀,先是因此被女鬼惦記,從而失了陽氣,儘管命大撿回了一命,卻又被那更恐怖的盯上。
真是南無阿彌陀佛……個鬼。
那一間僧房內。
很快的,那明亮的光便已經消失,又只剩下油燈那昏暗的豆大光暈,在一片黑暗的房內,撐起微弱的光明。
四蹄踏雪的狸花貓也不見了。
不過,在余琰身邊,這會兒卻蹲著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
少女瓜子臉,剪水眸子,如水一般,盈盈若有光,明明年紀不大,但她媚態十足,讓人看一眼,腦海里便下意識的呈現出狐狸精這三個字來。只不過和單純誘惑人的狐狸精不同的是,這少女在那媚態中,卻又有一種不諳世事的清純感,好似出水蓮花。
看一眼,便難忘。
再看一眼,心中如貓爪在撓。
心癢難耐無比。
這是真的紅顏禍水,一笑傾人國。
少女由於臨時想到要化形,沒有準備好,因此不著寸縷,她看著睡得正香的余琰,便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
那張小臉上,頓時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然後,她去扯過被子,小心地蓋在了余琰身上。
她也躺了下去。
被子有些顯小,蓋不了兩個人,所以少女就往余琰的懷裡縮了縮。
兩人緊挨著。
少女如貓兒一般睡著了。
余琰這時候被這動靜有點驚醒了,他是睡得沉,但是初來乍到,又歷經詭事,在潛意識裡,還是十分戒備的。
他把眼睛睜開了些許,但他此時意識睏乏,於是就把自己睡眼朦朧間所看到的少女,當成是自己在做夢。
這個夢……可真白。
哦,是真美!
聞著鑽入鼻端的美妙香氣,意識昏昏沉沉間的余琰,就在莫名的無限安心中,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