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贏下了第一場文斗,儒家頓時士氣大震,有人歡呼雀躍,有人拍手稱快。
這次拜訪小聖賢莊,嬴玄是主導者,自然不會讓儒家專美於前,第二場文斗,嬴玄派出了左丞相李斯。
李斯是繼韓非之後,有一個集法家之大成者,況且李斯做了數十年的秦國丞相,經驗豐富,即便伏念出手,嬴玄也覺得李斯一定會贏下第二場文斗。
但是儒家不走尋常路,搬出了儒家的後山的荀況,派出儒家弟子去請荀況下山,結果荀況讓李斯上山同他論道。
李斯也很乾脆,屁股一動不動,沒有半點動靜,嘴上說了一大堆之乎者也,接著就乾脆利落的認輸了。
「家師荀況,博聞強記,集儒家、法家於一體,是乃前所未有之大賢者,李斯自愧不如,不敢在班門弄斧。」
嬴玄差點氣笑了,見過慫的,也見過慫的理直氣壯的,但是從來沒見過李斯這樣,慫的尊師重道的。
一堆溢美之詞,說的驚心動魄,若不是李斯和嬴玄喝酒時,背地裡埋怨過荀況,他就差點信了李斯的鬼話。
「丞相不愧是荀況夫子的高徒啊,果真是師徒情深啊!」
嬴玄咬牙切齒的說道,讓李斯微微有些尷尬,別人不知道他對荀況的感情,但是嬴玄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喝多了,誰嘴上還帶個把門的啊!
不過好在嬴玄並沒有揭穿他,他的一番話,反而博得儒家弟子的一片讚揚之聲。
「丞相算是雖敗猶榮了!」扶蘇也被李斯感動,開口為李斯說話。
「那第三場…………?」
伏念詢問扶蘇的意思,儒家已經贏下了兩場文斗,第三場即便輸了也無關大雅,甚至就是武鬥輸了,儒家一勝一負,那也是儒家的勝利。
「既然是論道,那輸贏就是次要的,本侯見獵心喜,也想同伏念先生討教一二。不知伏念先生意下如何?」
不等扶蘇回答伏念,嬴玄率先開口,他來小聖賢莊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武鬥,他最重視還是文斗。
一個人的武功高低並不能證明什麼,儒家三位先生的才智、心性甚至於他們的意志,這才是嬴玄重點關注的事情。
儒家對帝國的態度,決定了嬴玄對他們的態度,儒家是諸子百家中名聲最大的一派,若是能讓儒家為帝國所用,天下歸心,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此前派出李斯,無非就是先通過顏路對法的理解,從而判斷顏路對帝國的態度,可是半路殺出個荀況,加上李斯不爭氣,嬴玄決定親自出手了。
「既然侯爺要比,伏念豈敢不從!」伏念勝券在握,即便他輸了,儒家也不會輸,況且他不認為自己會輸給嬴玄。
「君子六藝,本侯略通一二,」嬴玄想了想說道:「我們就棋盤上定勝負如何?」
「嗯!?」
「我以為只有我慫了,沒想到侯爺也慫的如此別致啊!」李斯臉上的笑容很燦爛,已經忘記剛才不愉快的事情。
「以己之長,補己之短,聰明人!」張良暗暗說道:「可是大師兄的棋道是小聖賢莊中最強的。」
伏念楞了一下,隨即答應下來,聽到嬴玄的前半部分話,他還以為嬴玄要和他比試君子六藝,沒想到嬴玄話題一轉,就跑到棋盤上去了。
下棋是個技術活,最忌諱被人打擾,嬴玄和伏念去往儒家的書房之中,儒家大殿也在張良的指導下搬來一個巨大的棋盤,豎立在大殿之上。
顏路親自挑選幾個懂的下棋的儒家弟子,負責將兩人所下之棋傳達到儒家大殿,讓其他人知道兩人的戰況。
儒家書房之中,嬴玄和伏念對立而坐,張良和太白子坐在大門旁邊,兩人眼前個有紙墨,負責將兩人落子的步驟記錄下來,然後送出去由儒家弟子送往儒家大殿之上。
猜子的結果很快出來,嬴玄執黑先行,但是嬴玄並不著急下棋,他手裡把玩著棋子,感受到棋子上傳來的冰冷的觸覺,和伏念交談起來。
「我年幼的時候喜歡和家姐下棋,後來公務太多,就沒有下過了,都快忘了觸摸棋子的感覺如此美好。」嬴玄懷念的說道。
「棋如人,人如棋,什麼樣的人就下什麼樣的棋,我都是很好奇伏念先生的棋風如何?」
「下過之後,侯爺自然就清楚了。侯爺請!」
伏念毫無波瀾的說道,向嬴玄指了指棋盤,示意嬴玄先落子。
「伏念,不著急,下棋都是次要的,我來這裡主要是有些話想聽伏念先生的意見。」嬴玄不急不躁將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盒,開門見山。
「外面人多,我這話我不好問,伏念先生也不好回答。」
「太白子我信得過,張良先生是儒家翹楚,伏念先生自然也是信得過的。」嬴玄說道:「所以今天我們的談話你知我知,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的。」
伏念不清楚嬴玄葫蘆里賣的事什麼藥,凝重的看著嬴玄,問道:「侯爺,想問什麼?」
「天道御國不存,聖道御國不正,霸道御國不長,那麼我問先生秦國該如何自處?」
嬴玄問的突然,讓伏念措手不及,這個話題太敏感了,算是抨擊秦國朝政的一種,和咸陽的儒生沒有什麼區別,伏念左右為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嬴玄。
張良探出頭發現外面的儒家弟子沒有聽見,才安心的鬆了一口氣,這長戈武侯是將伏念架在火上了,張良不由的擔心起伏念來。
太白子也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不去看贏玄和伏念兩人,有點獨善其身的樣子。
「伏念是儒生,不懂治國之術。」伏念並沒有貿然回到嬴玄的問題,敷衍了嬴玄一句。嬴玄焚書坑儒才過去多久,就在小聖賢莊提起這種事情,難怪伏念有多擔心,不願意多做討論。
「伏念先生客氣了,儒家不是提倡仁政嗎?怎麼會不會不懂這些東西,我看伏念先生是不願意展露鋒芒了。」
嬴玄說道:「伏念先生大可暢所欲言,本侯洗耳恭聽。道家無為,墨家強於技,名家逞口舌之利,如今六國破滅,鬼谷縱橫也難有大展拳腳的地方,時候這天下就是儒家和法家的舞台了。」
「伏念先生若是真的藏拙,可真是個遺憾啊!一旦陛下罷黜百家,獨尊法說,儒家的處境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了。」
嬴玄循循利誘,不擔心伏念不開口。
「儒家提倡仁政,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可是陛下未必愛聽這種話。」伏念嘆息一句。
「呵呵呵,陛下自然不喜歡,」嬴玄不置可否的說道:「陛下是帝王,帝王的心中只有江山社稷,社稷穩固,才有餘力體諒百姓。」
「若是天下都沒有了,宗廟存在,身死人手,陛下還要這天下蒼生天什麼用?留著等他死後位他弔唁嗎?」
「這……?」
伏念本來打算反駁嬴玄,但是轉念一想,嬴玄說的也不無道理,一時之間居然猶豫了。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仁慈,所謂的仁慈只不過是在建立在臣服的基礎上。只要諸子百家和天下人都臣服於陛下,不要想著謀反這種事情,陛下自然不會大動兵戈。」
「不要老是想著秦國可以為你們帶來什麼,多想想你們可以為秦國坐著什麼。做的多了,秦國和陛下會記住你的好,對你們自然也就仁慈了。」
「在我看來,儒家的仁政核心是一個仁字,這沒有什麼錯,是每個帝王都應該有的品質,但是帝王畢竟是帝王,仁字後面的政才是他們所有追尋的結果。」
「常言道政通人和,無非就是這個道理吧!」嬴玄侃侃而淡。
仁政的仁,仁政的政,伏念和張良兩耳發饋,嬴玄的話在他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孔聖創立儒家,經過數代人的探索,亞聖提出了「仁政」,得到了天下萬民的認可,但是儒家從來沒有得到過天下諸侯的認可。
儒家以為天下諸侯錯了,可是如今嬴玄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儒家的「仁政」只是單純的仁而已,不是天下諸侯所想要的「政」。
「沒有天下君王的朝廷,根本就有仁政,原來仁政只不過是為天下君王服務的仁慈而已。」
伏念痛苦的愛上的眼睛,原來他們都錯了。苦讀半輩子的聖賢書,卻沒有嬴玄看的透徹。
「侯爺妙論,伏念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