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嬴玄的態度,讓聞人飛霜霜有些吃驚,明明喜歡的是聞人優雅,可是人前人後,始終對她和藹有加,對聞人優雅則有種置之不理的態度。
「這就是帝國武侯的行為準則嗎?即便不喜歡,也要人前秀盡恩愛,即便喜歡,也要按耐內心的衝動。」
回到遼西郡之後,嬴玄就變得忙碌起來,內史騰也率破甲武卒,隨著嬴玄到了遼西郡,兩人不分白天黑夜,坐在大帳之中,盯著北方地圖,爭論不休。
偶爾有人進來,放下飯菜就出去了,或些時間,又將飯菜原封不動的端出去。
整個北方似乎變得平靜起來,可是平靜的壓抑和躁動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就這樣有過了幾日,嬴玄和內史騰終於等到了出關的命令。
九月八日,出關前夜,嬴玄重新換上戰甲,和內史騰停止了討論,走出了大帳。
「告訴兄弟們,寫家書了!」
段無施應聲而去,然後一支支毛筆被軍卒抬進軍營之中,一塊塊硯台胡亂研磨之後,就成了墨水,一沓沓紙張被送到遼東黑甲的手中。
「識字的自己寫,不識字的口述,讓識字的替你寫。」
段無施此刻如同一個土匪頭子,背著手,在軍營中走來走去,時不時偷看遼東黑甲武卒的家書,偶爾評論一番。
「你他娘的,寫這麼多幹嘛,都是這沒營養的廢話,出關除了斬殺妖族,還能幹啥?」
「你直接一點的,告訴你婆娘你的銀子藏那了,你死了你婆娘好過活。」段無施說道。
那遼東黑甲軍卒也不怕段無施,說道:「我還欠著左鄰右舍一屁股債了,有屁的錢財。」
只見那軍卒豎起大拇指說道:「我家去年蓋了一間大院落,闊氣的很。」
「那你寫家書的時候,千萬不能提這事,人死如燈滅,我們就賴掉這筆帳。」
「死不認帳,簡直完美啊!」
那遼東黑甲軍卒也不是等閒之輩,三言兩語之間,就有和段無施同流合污的架勢。
家書之上,絲毫不提錢財只是,只是寫完家書之後,他從懷中摩挲一陣,掏出一張破舊的紙張。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後面寫著錢財之數,少到幾分,多到一兩,分文不差。
「嘿,你小子真是個人才,居然幾十個債主,小伙子有「錢途」!」
說上幾句之後,段無施搖頭晃腦的離開,轉身就到了其他人的身邊。
「這種兒女情長的的東西有些好說的。」
段無施奪過一個士兵的家書,津津有味的讀了起來。
「你小子也不錯,居然都有未婚妻,比我還牛逼。」
「將軍,你要是想娶婆娘啊,你張嘴,我保准給你把事辦了。」
年輕的軍卒拍著胸膛保證說道:「我姐姐是我們十里八村最美麗的姑娘,就喜歡將軍你這種英雄人物。」
「唉,是嗎?」
段無施立刻眉飛色舞,咳嗽幾聲,假正經的問道:「你姐姐多大了?」
「馬上四十了!」
「滾,你個小犢子,信不信我撕爛你的狗嘴!」
看到段無施吃癟,附近的遼東黑甲也哈哈大笑,罵段無施活該沒婆娘。
大戰之前,遼東黑甲老卒如此輕鬆,新軍心中的緊張感也不知不覺消散了許多。
看前輩們的態度,妖族似乎不是那麼可怕嘛!
可是東胡人卻面帶崇拜之色,妖族的強大他們深有體會,可是在遼東黑甲眼中,妖族也沒什麼過人之處。
這就是強者啊!
在這世上,能和妖族打的你來我往的,只有帝國邊軍,因為是強強對決,所以激動勝過對死亡的恐懼。
常年和妖族交戰,帝國邊軍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害怕,你就輸了,恐懼,只會讓死亡提前到來。
一封家書被收了起來,用牛車拉著,存入遼西武庫之中。
等北伐之後,活著的人的家書會被收回,然後燒掉;死去的人的家書,就會連帶他們的撫恤一同寄送給他們的家人。
「兄弟們,點長明燈了!」
長明燈,長命燈,傳聞點燃此燈,等他升空之後,點燈人就會長壽安康。
可是遼東黑甲從不信這個,妖族的爪牙不信這個,所以他們也不信這個,他們信的是手中的長刀,這才是戰場讓的硬道理。
他們不信,但是遼東百姓相信,一盞盞長明燈就是一個個虛無縹緲的希望,那怕已經收穫過絕望,遼東百姓依舊相信長明燈真的可以讓人平安長壽。
遼西的夜空中,出現一個亮點,然後升起成千上萬的光點,讓遼西大地籠罩在神秘的光暈之下。
接著遼東的城樓之上,也有千千萬萬的長明燈升起,在夜色中璀璨奪目。
趁著月色,長明燈順著清風,一路南下,遼東、遼西的百姓抬頭就看見數之不盡的長明燈。
沉默片刻之後,兩遼百姓紛紛走進家門,翻出自己家中的長明燈,在遼東黑甲的長明熄滅之前,他們要做傳遞者。
直到所有人都看到長明燈,直到所有人都知曉:遼東兒郎要出關而戰了!
也不知道是情感脆弱的老人,亦或者婦女紅了眼睛,率先哽咽,然後抽泣,接著小聲的哭泣,最後放聲嚎啕大哭。
情感可以傳染,那些青壯雖然沒有哭泣,可是面上悲傷之色,再也無法掩蓋。
三年前,他們也曾點燃長明燈,送遼東兒郎出關,最後五十萬遼東兒郎埋骨他鄉,整個遼東,十室九空,如今再次點燃長明燈,又該是怎麼樣的景象了?
那些懵懂無知的孩子,看到眾人哭泣,愣愣之後,也哭了起來,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哭泣,但是哭的最傷心。
一人哭泣,萬人同哭;一城悲傷,諸城皆哀。
從長明燈升空的那一刻,整個北方都在哭泣,哭聲傳遍四野,經久不絕。
關內百姓痛哭流涕,長城附近的遼東黑甲臉上並不悲傷之色。
遼東哭聲不止息,壯士出關向閻羅。
軍卒章顯志,可以起兵戈,而後始得太平,方可錦衣歸故里。
對於他們來說,只有兩種選擇,一種就是戰死在長城之外,一種就是戰勝妖族,錦衣還鄉。
死在沙場,對於軍卒來說,不是悲傷的事情,而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戍邊者守疆,出關者痛飲,今日,遼東黑甲不禁酒,不醉不休!」
不在關注長明燈,不在理會遼東、遼西的哭聲,嬴玄一聲令下,就有人拉著一車車美酒出現,分給帝國軍卒,就是東胡人,也分到不少。
一手抓住酒罈,嬴玄狠狠的拍打胸膛,說道:「我對不起你們,你們對不起家人,可是我們對的起九州,對得起天下。」
「今日,一壇酒,我送諸位出關赴死。」
嬴玄端起酒罈,咕咚咕咚,半壇美酒下肚,才停了下來。
「與君同死!」
遼東黑甲整齊劃一,仰頭就喝,好像這酒就是涼水一樣。
「大秦已劍指妖族,諸君何為?」
「血不流干,死不休戰!不滅妖族,死不還鄉!」
嬴玄高舉酒罈,會心一笑。
「再飲!」
「再飲!」
「來人,殺羊宰牛,諸君自便!」
東胡人此刻就是合格的僕從軍,麻利的殺死帝國從他們手中繳獲的牛羊,清理之後,架在篝火上,用盡十二分心思燒烤。
酒肉香氣,最為軍卒所愛,遼東黑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看的東胡人口水直流。
「也要雖我等出關,一起來吧!」
「我們也可以嗎?」
察哈圖圖驚訝過後,隨即喜出望外,喝完這頓酒,吃完這頓肉,過些日子,在共經一場生死,東胡人就徹底融入到遼東去了。
「自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