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是一種什麼感覺?
這不是一個好問題,因為這個問題很難得到答案。但在基於不同時代背景下生活的人來說,回答這個問題的難易程度顯然是不同的。
對於承平時代,奉公守法好公民來說,這個問題距離他們的人生實在是太過於遙遠,是一個無解的問題,但凡是能回答上來的,一定會說上一句。
痛快!
得是多麼大的深仇大恨才會選擇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那麼當成功的時候,這個行兇者最大的感受一定是大仇得報的酣暢淋漓,是痛快!
還有一種純粹是窮凶極惡的歹徒,通過踐踏法律傷害他人來粗暴快速的攫取個人利益,那麼這種人對於這個問題在回答的時候可能會帶有一種病態的猖狂。
但不管怎麼說,這種事情總是遙遠的,且是很難得到考究的。
對駱永勝來說,縱是兩世為人,這一樣是他第一次動手殺人,而且還一口氣殺了兩個。
會有負罪感嗎?
沒有。
因為不殺這兩人,駱永勝就得死,他在動手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殺人的準備,所以在那一刻他的反應和表現比差頭更加的敏銳果決。
會噁心嗎?
那更不會了。
起碼駱永勝在沖身子的時候,那滿頭的鮮血順著臉頰過脖頸直到沖刷到腳底的時候,駱永勝全然沒有噁心的感覺,或者準確來說,大腦都沒有功夫去傳遞噁心的感覺。
眼下想想怎麼活下去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他想殺人嗎?
當然不想了,除非駱永勝的腦子有坑,才會在剛來到這個時空沒多久,甚至連對趙宋家基本的政治、社會全然無了解的情況下,做出這種最最極端和最最愚蠢的舉措。
殺官造反!
雖然差頭沒有資格叫官,甚至連吏都沒資格叫,但他到底穿了一身官府的裝束,是替朝廷辦事的,殺他,就是扇趙宋家的臉。
「我是真不想殺人啊。」
仰頭看著漆黑如墨的夜,駱永勝總覺得天穹盡頭那忽明忽暗的星星是自己的故鄉,這功夫正嘲笑自己呢。
在他的計劃里,眼下的他最需要的事是打基礎,是穩定,是好好活著。
生意和買賣越做越大,攤子鋪的越來越廣,有了戶籍,請個讀書師傅,踏踏實實,安安心心的先穩些年,緩緩圖之,視他日之時情再做統籌謀劃。
他的歷史再差,也知道慶曆新政。
知道大宋朝再拉,也有幾十年的安定富庶,加上剛結束五代十國的亂世局面,正是人心思定的大勢,造反幾無成功之望。
是,誰都想做皇帝,古代嘛,皇帝是個人權力的最高身份,若說不想那是胡扯,但也不能狂妄的沒邊。
說大話的時候個頂個厲害,挨千刀萬剮的時候若只是光哭尿褲子不活活被嚇死,那都算是蓋世的英雄豪傑了。
再如何不至如到今日這般田地啊。
轉頭看看,永捷已經帶著成文幾個先睡下了,今晚上他們經的事也實在是太多了,連駱永勝自己都沒有想到,成武這孩子竟然敢殺人,一塊石頭要了李老漢的命。
是個狠茬。
看著駱永捷這群半大不大的孩子,駱永勝更覺頭疼了。
他倒是還好,怎麼說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便是真的事敗橫豎不過再死一回,但這群孩子咋辦,自己倒是害了他們。
就算是為了這些孩子著想,也得想出個辦法來全他們的性命,便是努力之後,最終也難逃鬼頭刀下走一遭,也是盡人事聽天命,落個無憾。
這一夜,駱永勝註定難眠,坐靠牆角閉目養神,但精神卻是高度的集中,但有一絲一毫的腳步聲響起,都會讓駱永勝下意識的握緊那把腰刀。
就這般直到破曉,駱永勝才有些迷迷糊糊,似睡似醒。
「大哥。」
駱永捷的呼喚讓駱永勝警覺的爬起身,發現不知何時天已是大量,幾個小傢伙都面帶憂色的圍著自己。
睡覺的時候可以什麼都不想,但一睜開眼,就該為生計憂心了。
「都莫慌,我已有辦法了。」
駱永勝先是出了宅子,這是他們昨晚的新據點,揚州城裡有哪些荒宅廢院,前些日子的時候,李老漢都帶他們逛了個遍,昨晚殺官之後駱永勝便帶著永捷等人連夜逃來。
宅子外面什麼都沒有,冷冷清清,這讓駱永勝心裡踏實了許多,他謂眾人道:「永捷,你先去尋一個布莊買些新衣服,咱們不能再穿成這樣了。」
穿的乾乾淨淨體面一些,總好過讓人一眼望去便像乞丐的好。
得了令的駱永捷應和一聲,拿著錢便匆匆離開,駱永勝又看向成文幾人:「今日揚州勢必會有城禁,咱們想要矇混出城的可能性幾無,這個險萬不能冒,且在揚州城內暫待。」
待在揚州?
成文幾人面面相覷,這不是等死是什麼。
年歲最大的駱成文有些擔憂的想要開口,就又聽駱永勝開口:「把好風,但有意外喚我,為父暫睡一陣。」
都這個光景了,難為駱永勝還能睡得著。
但駱永勝的表現也讓成文幾人心裡踏實下來,此時的他們,最需要的恰恰就是駱永勝這麼一位主心骨。
駱永捷回來的很快,帶了十來身的布衣,也喚醒了駱永勝,等待後者接下來的安排。
「官府眼下肯定忙著抓咱們,所以待在揚州早晚也會被揪出來,但是現在去闖城禁,又是找死。」
看似進退失據,橫豎一死的絕境,駱永勝仍有主意:「所以咱們在被揪出來之前,得先想個辦法讓揚州亂起來。」
「如何讓揚州亂?」
看一眼駱永捷,駱永勝笑了起來:「你不是想找上那錢老爺的府上報仇嗎。」
駱永捷一時沒有弄明白,但他還是招子一亮:「可是要殺過去,宰了那管事。」
熟料駱永勝搖了頭,他可不是打臨死前拉幾個仇人墊背。
「咱們去火燒錢家的府庫。」
「這是為什麼?」
「因為燒了錢家的府庫,官府就會亂!」
駱永勝看向西北的方向,語氣篤定道:「錢家,販私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