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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首戰告捷

2024-10-01 18:06:59 作者: 煌煌華夏
  涇口,出南昌城東十八里。

  涇口不是險,它只是金溪湖幾條支流中的一條,這裡的水勢較其他處更加的平緩,而且水面也淺,即使不架橋也可通過。

  加上涇口周遭是難得的平地,更利於大軍涉渡,故而駱永勝篤信寧海軍一定會選擇將這裡當成渡河之所。

  而這支寧海軍也沒讓駱永勝猜錯,他們確實來了,與著駱永勝隔河相望。

  「等他們渡河,半渡而擊之。」

  這涇口的地勢沒什麼好利用的地方,故而也用不上什麼奇謀妙計,兵法戰術。所以侯秉忠只能給駱永勝進言最簡單一個最適合眼下的建議,那就是半渡而擊。

  先放一部宋軍過河,然後趁著前部立足不穩,而其後部還涉於水中之際大軍掩殺,攻其無法成陣這一弱點。

  駱永勝雖然這幾年沒少讀兵書,但畢竟沒有實踐過,故而臨於陣前不急著調兵遣將發號施令,他有一點好,那就是聽勸。

  對侯秉忠的建議不能說言聽計從,但也是非常的尊重。畢竟人家前前後後當了小二十年的兵,熟能生巧,怎麼也得比他駱永勝厲害點。

  既然連侯秉忠也只能想到這種老實辦法,那就用老實辦法。

  「列陣等著吧。」

  駱永勝抬頭看了下日頭,四月末旬的天已經很熱了,將近五十斤的甲冑穿在身上,讓駱永勝汗流浹背,口渴難耐。

  他熱,對面的宋軍又哪裡能不熱。

  寧海軍的指揮使叫文輝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將了,早年大宋滅南唐的時候就開始從軍入伍,衝殺陣前,戎馬已有三十多年。

  此刻這位文老將軍自然也看到了眼前涇口對面的所謂楚軍,微微有些蹙眉不爽。

  洪州造反的消息跟著寇凖命令傳到杭州的時候,已經有近二十年沒上過戰場的文輝良便激動起來,即使再有兩年就到了花甲之歲,可文輝良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整備三軍,兵發洪州。

  自古兵貴神速,文輝良當然不願意給反軍一丁點準備的機會,不僅自己進軍,還專程寫了一封信送交宣德軍指揮使李希,與後者約定同達洪州城下的時間。

  結果倒好,他這邊催軍趕馬都到涇河了,結果卻得知李希的宣德軍還離著他二百里呢。

  真他娘墨跡。

  雖然心裏面氣的要死,可文輝良也沒辦法,他指揮不動宣德軍,寇凖的相令或者說朝廷的調令寫的很明白,三軍合作共剿逆賊。

  什麼叫合作,合作就是大家肩膀齊一邊大。

  沒有誰是主帥、誰是副帥的次序。

  對李希心裡的盤算,文輝良活了那麼多年,能在大宋這種環境下爬到一軍主帥的位置上,那妥妥是一人精,哪裡不懂。

  叛軍多大實力現在還沒交過手誰都不知道,李希想的就是讓他文輝良給宣德軍當前鋒,打個樣。

  要是說叛軍一觸即潰的話,那宣德軍這群兔崽子保准跑的飛快來搶軍功,如果是只硬王八,那就讓文輝良先啃著。

  等兩敗俱傷的時候,李希直接來摘果子就成。

  算計的深吶。

  都是朝廷的兵,是皇帝的家將,同袍手足何必這麼算計?

  文輝良心裡嘆了口氣,自己已經快六十了,這輩子還指望掌樞密院事嗎。再說了,這十幾年,樞密院掌事往往都是相輔兼任,是文官來做,武將的最高級別也就是做到一軍主帥罷了。


  軍功若何,他文輝良真沒在乎過,李希是勛貴世族,家世顯赫,也沒打算跟李希爭。

  自家人添堵已讓文輝良頗多的不順心,而此刻涇口對面的楚軍,更讓文輝良感到心煩不已。

  軍中哨騎早幾日就探查到,洪州的所謂偽楚政權,前後兵不到一萬,還不如當初那偽蜀政權的王鈞呢,按說聞聽朝廷大軍殺至,要麼抱頭鼠竄要麼就該據城死守,哪裡敢如此膽大包天,竟然來涇口列陣以待。

  真是不知死活!

  「文帥,敵以列陣分明,不可強渡啊。」

  副將眺目遠觀,盡收討逆軍軍容於眼下,見軍容齊整不免心中暗嘆,這是一支精兵。

  故而向文輝良諫言道:「我軍來的匆忙,並未帶渡河之物,不若暫且按下陣腳,連日伐木造船,等幾日再渡也不遲。」

  等幾日?

  文輝良猶豫一陣,喝道:「取陣圖來。」

  朝廷發來的可不光是寇凖的相令,還有樞密院的陣圖呢。

  左右取來陣圖攤開,只見上面是一副江南路的地勢、城池圖,一同標註的還有幾道粗墨勾出的線條。

  這是朝廷為寧海軍規劃的行軍路線。

  何謂按圖打仗,就是連怎麼行軍都得按照陣圖來。

  不然就是私傳軍令,謂之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是大忌諱。

  除了行軍路線之外,底角還有一行小字標註。

  五月初一之前,三軍務必會師於洪州城下。

  規定時間、規定路線、規定結果。

  任何一環不照做都是不行的。

  而只要按照陣圖實現了三規,那就是打了敗仗也沒事,最多革職流放,如西南平叛的雷有終。

  他就是按圖打仗,輸了連副將都陣亡,但朝廷卻能准他戴罪立功。

  又給雷有終加了五六萬的援軍,送去一份新的陣圖。

  嗯,事實就是第二次雷有終大勝,因功封爵。

  可要是不按圖打仗,贏了無功,輸了殺頭!

  代表人物,雍熙北伐時期的潘美、楊業。

  前者是聽話行軍,後者不願意,最後兵敗的時候,潘美令楊業斷後,謂其曰:「將軍兵敗回京怕也是死路一條。」

  老令公楊業只好攜子大郎殺至力透,陣亡沙場,到死,潘美都沒有派出一支援軍接應。

  那麼多前車之鑑在,文輝良幾個膽子敢不聽話。

  說五月初一之前到,就必須五月初一之前到,可以早到不能晚到。

  而時下,已是四月二十七日!

  「今日造船,明日便強渡涇口。」

  雖然急,但是文輝良還是按捺下心中的躁動,下令安營。

  「宋軍紮營了。」

  周柏帶著一隊哨騎轉悠一圈回來稟報:「看來是想要伐木造筏。」

  「那咱們也紮營,埋鍋做飯,取水來。」

  駱永勝翻身下馬,躲在馬肚子下開始乘起涼:「他們不急,咱們就別急。」

  討逆軍是真敢歇,兩軍對著壘呢,這邊就開始卸盔去甲的做起飯來,連著繡著楚字的大纛都扔到了路邊,沒辦法,大纛旗太重了。


  而這般德行也把河對面的文輝良都看的哈哈大笑起來。

  「本帥還道是何等的強軍,叛賊就是叛賊,虛有外表罷了,其內在,不過還是一群放下鋤頭的農夫。炎炎酷日之下,不可久持。」

  說罷,揮手:「不用造船了,涇口水不及腰,全軍強渡,打逆賊一個措手不及。」

  這可把副將嚇了一跳,連連苦勸:「不可啊文帥,倘使逆賊半渡而擊我軍,這可如何是好。」

  「敵不過五千,而我軍四萬,有何可懼?」

  文輝良堅持己見:「再說,我軍渡河之後若受到叛賊進攻,屆時前有敵攻後有河阻,恰如當年韓信背水一戰,如此三軍自然奮力拼殺,便是陣容不整也可爆發勇力。」

  見到副將還欲再勸,文輝良乾綱獨斷:「你才讀幾年兵書,而本帥浸淫多年,曾隨太祖平定江南,履立功勳於陣前。

  這用兵之道,博大精深,當因時制宜而變,你還年輕把握不住,讓本帥來教你該如何去做。」

  副將無奈,謂然長嘆,領命退下。

  頃刻間,宋軍陣中鼓聲大噪,號角連營,原本都開始紮營伐木的宋軍不得不放下手中活計,拿起刀槍集結起來,而後在令旗的揮動下,以都為單位,一鼓作氣衝進涇口河水之中。

  涇口之水確實不深,堪堪沒過膝蓋,離著腰還差著遠呢。

  但到底是水,還是滯緩了宋軍的前進速度,十幾丈寬的河面,也夠他們這些穿著四五十斤甲冑的兵士趟一陣了。

  而從宋軍集結再到他們渡江,時間已過了近兩刻鐘。

  駱永勝這裡都集結好老大一陣功夫了。

  這會子還有閒情逸緻跟周柏他們聊天呢。

  「你說這甲冑下了水,連著裡衣,會加重多少斤。」

  周柏和侯秉忠互相看看,都搖頭。

  「涇口的水流再慢,到底也是活水流速又會增加阻力,宋軍這一個個跟下餃子似的往裡跳,走起來慢如蝦蟹,等他們爬上岸,咱們怎麼也該列好了陣才是。」

  駱永勝眉頭緊皺,馬鞭遙指:「偽宋領軍之帥,何以如此短智。」

  這般行軍打仗,不是過家家是什麼。

  「王上,宋軍已過河心了。」

  「放箭吧。」

  「諾。」

  周柏領命,撥轉馬頭面向全軍,臉上一片漠然,高高舉起右臂。

  軍中兩千弓弩手頓時挽弓,斜指向天。

  看著周柏的手臂揮落,兩千弓弩手中的隊率官都嘶吼起來:這聲聲怒吼聲混合在一起傳至蒼穹之間,也傳到了文輝良和數萬宋軍的耳朵之中。

  驚抬首,蒼穹已被一片黑壓壓的箭雨所遮蓋,宛如鐵幕一般快速壓下。

  「逆賊竟有強弓手!」

  文輝良看得睚眥欲裂,嗔目怒吼出來。

  有道是刀劍好打,弓弩難造,後者是需要技術的。

  在文輝良想來,農夫聚反,能放下鋤頭鐮刀而配刀槍就算不得了的事,何以想過,竟然還會有成建制的弓弩手。

  可惜任憑文輝良急火攻心,此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在一陣又一陣箭雨之下,他麾下的士兵成片成片的倒在箭雨中,棄屍於涇口河內。


  清澈見底的涇口啊,瞬間變成了汪洋血海。

  「此時更不能退,速速渡河!」

  事已至此,退反而只會敗的更慘,文輝良總算是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那就是在岸邊按下軍法隊,退者立斬肅正軍紀。

  箭雨一波緊跟一波,一批又一批的宋軍就此魂斷。

  他們平叛南昌,活捉駱永勝升官發財的美夢,在這一刻驚碎。

  然而更恐怖的殺戮還在等著他們。

  當一批又一批宋軍靠著同伴的屍體僥倖活下來,爬上彼岸的時候,留給他們的路,並不是通往勝利的坦途,而恰是一條黃泉路。

  五千討逆軍抽出橫刀,身披烙鳳甲,邁開了衝鋒殺敵的腳步。

  與鐵做的箭頭相比,討逆軍的心更加冰冷。

  驚魂未定、散不成陣的渡河宋軍甚至來不及反應,就不得不正面迎上討逆軍手中那一把把死神的鐮刀。

  「殺!殺!殺!」

  周柏連喝了三聲殺字,討逆軍也回應了這三聲殺字。

  涇口河邊,無情的收割著潰不成軍、毫無防備之力的宋軍生命!

  文輝良想要看到的背水一戰,死命拼殺場景並沒有出現,因為涇口不是黃河。

  退,可以活,而留下只能死!

  前後不足半個時辰,強渡涇口的寧海軍便宣告崩潰,爭相恐後的再一次跳進涇口,向著來時的主陣潰逃。

  亦在這一刻,駱永勝怒目圓睜,抽刀出鞘。

  「破陣騎,與孤殺敵!」

  留在九江給駱成武的不過兩百人,駱永勝專門留下了一百在身邊。

  等的,就是這一刻!

  這時便看出阿拉伯馬爆發力之強的好處了。

  宋軍過涇口難,但破陣騎卻過的輕易。

  不敢說如履平地,也不過是比平時的速度慢了一大半而已,還沒到寸步難行的地步。

  而甫一上岸,便生龍活虎,邁開四蹄奔飛。

  用重騎來追殺潰逃的步兵,這是世上最殘忍的屠殺!

  宋軍陣前,文輝良陡然滾身摔下馬,一眾親兵慌忙攙起,只聽。

  「留一軍殿後,務必拼死也要攔下敵騎,余者速撤。」

  任由文輝良如何不甘心,此刻也只能接受這戰敗之恥。

  敗不可怕,怕的是全軍覆沒!

  可已成敗局的宋軍,焉能攔得住破陣騎。

  有駱永勝這位楚王親身衝鋒在前,破陣騎更是大發神威。

  獵人與獵物的追殺在此刻上演。

  獵獵旌旗之下,侯秉忠迎風站立,看著河對面被追殺下接連慘死的宋軍,如此慘烈之景況終不忍再看,悄然側首,嘆道:

  「打掃戰場吧。」

  涇口之戰,討逆軍首戰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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