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的憤怒讓員工忙不迭的四散開來,拔插頭的拔插頭,拔網線的拔網線,經過一番鬧哄哄的處理之後,整個地下室暗了下來。光球熄滅,巨大的曲面屏上,數據不再流動,就連最頂上的用戶數字也不再顯示。
但柯林知道,再打開的時候,它肯定會掉一大截。
公司的骨幹站在那熄滅的光球邊,一個個面色戚戚,神態頹喪。
柯林也不例外,心中的懊惱讓他想要坐在地上長吁短嘆一番,但他此刻已經是一個八百名員工的老闆了,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知道自己必須要保持冷靜和理性。
「公關經理呢?」
柯林問道。
幾名男女站了出來。
柯林冷冷說道:「去,發道歉函,向核心用戶致歉,還有,發一封譴責聲明,罵死赭岩那隻老狗。」
公關經理們得了吩咐,趕緊下去準備了。
「剩下的人,跟我去開會。」
柯林說道。
幾分鐘後,會議室內,柯林和貝克萊美的骨幹紛紛落座。剛一坐下,柯林就問道:「諸位,為之奈何?」
賽真率先說道:「我覺得當務之急是找到太陽系最優秀的程式設計師,讓他們幫我們加固防火牆,否則再像這樣來幾次可吃不消。」
「擴招,咱們拿什麼和神欲公司比拼?」
貝克萊美的人力官說道:「老闆,恕我直言,最近神欲科技也在大力開發可用於交流的人體娃娃,為此他不惜花費重金全太陽系招頂級程式設計師,他們這次突然擴張顯然是得到了資金支撐,我們很難招架。」
「是啊。」財務官說道:「這次神欲公司來勢洶洶,股票被輪番做空,市值不停下降,只怕要不了多久,我們的資金周轉可能就會出現困難。一旦資金鍊斷裂,公司財務就可能出現虧損,到時候會進一步引發惡性做空,股票繼續下跌,要真是那樣,後果不堪設想。」
「我覺得可以暫時申請停牌。」貝克萊美的法務官說道:「先止住這一輪惡性做空,剩下的之後再說,現在空頭勢大,硬拼不是對手。」
聽到法務官這麼說,貝克萊美的其他人紛紛點頭稱讚,他們對柯林說道:「老闆,還是先申請停牌吧。」
聽見手底下的人嘰嘰喳喳的說了半天就拿出了這麼個破主意,柯林心中的不爽可想而知。他靠在椅子上,三隻眼睛盯著會議室,冷冰冰的說道:
「這就是我花錢雇你們來的理由麼,病毒來了就關機,股票被做空就想著停牌,那我問你們,金星的化工廠給我們斷供又怎麼說,赭岩對我們的圍追堵截又怎麼說,你們不會以為我停牌了對方就放棄對貝克萊美的打壓了吧!?」
「這...」
貝克萊美的高管們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拿不出什麼主意,畢竟赭岩勢力強大,這是客觀事實,不可更改。在商場上,大公司對小公司的優勢無疑的碾壓的,並不存在什麼絕地反擊的妙招。
見高管們一副為難的模樣,柯林心中的惱火更甚,這次危機來勢洶洶,如果不想辦法闖過去,只怕到時候貝克萊美真的會被赭岩兼併掉。在經歷了四年前那次慘痛的教訓之後,柯林已經下定決心,絕不會再重倒覆轍。
「要不...我們去談判?」貝克萊美的市場主管說道:「神欲科技這麼做,無疑是因為我們家的技術太好,他難以複製,因此他不得已使用市場手段打壓我們,要是我們能跟他合作,比如說讓他們入股咱們公司,說不定當前困局就迎刃而......」
柯林一動不動。
路西法手速飛快的抄起桌上的一隻菸灰缸,閃電般擲出,那菸灰缸炮彈般砸在了那名主管的頭上,把他砸的鼻子噴血,仰天朝後倒去。
其他高管倒吸一口冷氣,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原地,噤若寒蟬。
柯林猙獰道:「不得已,好一個不得已。赭岩是你爹麼?跟他合作,虧你能想得出來,我就是把〈天使〉毀掉,這不會讓他染指其中一條代碼。」
他暴怒的說著。
在座的高管們看見這一幕,雖然內心深處對柯林的打人的行為感到不安,卻沒有哪個真的敢站出來講句公道話。
畢竟他們手中或多或少都持有貝克萊美的股票,和貝克萊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不願在這種時候得罪柯林。
只有賽真匆匆來到那名被菸灰缸擊倒的市場部經理面前,伸手將他扶起來,並斥責柯林道:「藍塞爾,你太過分了,都是想辦法解決問題,你怎麼就突然動手了呢!?」
「抱歉啊,我們公司不需要軟腳蝦。」柯林冷冰冰說道:「他這麼想跟神欲合作,就跟著神欲去混好了。別在我這兒礙眼。」
說罷,路西法大步上前,直接推開賽真,將那個被砸倒在地的傢伙給提在了半空中。隨後,推開門,將市場部主管給扔了出去。賽真被柯林的行為氣的跳腳,趕緊推門唱白臉去了。
柯林沒管賽真,將軟骨頭的市場主管扔掉之後,他心情稍好,看著會議室的其他人,問道:「繼續啊,究竟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貝克萊美渡過這次危機。」
然而見識了柯林的暴行之後,其他高管哪裡還敢說話,一個個跟泥塑菩薩一樣坐在原地,生怕自己說錯了話和那位市場主管一樣被扔了出去。
會議室里一時間安安靜靜,沒有絲毫聲音。
只有柯林的手指不斷在會議桌上上敲擊,每一次的敲擊都讓會議室的氛圍凝重一分。某種不安的情緒在會議室內不斷蔓延。
眼見氣氛越發詭異。
這時,突然有人怯生生的說道:「老闆...我有個想法...」
柯林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助理柳郁,這個姑娘來貝克萊美兩年,沒有什麼功勞也沒啥過錯,長相一般性格也十分普通,平時自己幾乎都注意不到她的存在,沒想到她居然敢在這種時候開口,柯林感到十分意外。
「你有什麼想法?」柯林問。
「老闆,你...有考慮...離開地球麼?」柳郁猶猶豫豫說道。
「嗯?」
柯林一愣,沒想到柳郁會提出這麼個奇怪的說法:「離開地球,什麼意思?」他問道。
柳郁撓了撓頭,說道:「我看咱們公司在地球上生存的蠻艱難的,一直都有個龍頭企業不斷跟我們作對。偏偏那個龍頭我們現在還得罪不起,沒辦法,只有換個地方了。」
「換去哪兒?」柯林問。
「火星。」
柳郁說道。
話音剛落,公司的高管便紛紛瞪大眼睛。
財務官說道:「太荒唐了,生存艱難就要去火星麼,火星上的生存豈不是更加難,那邊赤道晚上都有零下二十多度,一天到晚沙塵暴不斷,開發了幾百年也沒見的開發出什麼效果。」
人力官也附和道:「對啊,阿郁,你知不知道我們公司的業務都是對接自然人的,一台機器就要賣好幾萬信用幣,已經算是比較昂貴的了,可是火星上都是些窮的叮噹響的合成人,他們壓根就買不起我們的產品,去了那邊,咱們東西究竟要賣給誰?」
柯林很不耐煩,他拍了拍桌子,說道:「讓你們說話又不說,人家說你們話又來了,都給我閉嘴,柳郁,你繼續說。」
高管們面面相覷,默默閉嘴。
柳郁接著說道:「地球上的化工原料大多來自金星的化工廠,但是火星那邊由於離木星近,化工原料多來自木星,所以在那邊我們能找到新的原料供應商。」
柯林眼前一亮,雖然他並沒有眼睛這種東西。
柳郁又說道:「火星雖然環境惡劣,但也是太陽系唯二的經濟中心之一,那邊地價便宜,人力成本也很低,很多公司都會選擇在那邊上市。唯一的缺點就是資金價格沒有地球便宜,不過這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經過這些年的積累,貝克萊美的資金還能支持一會兒。」
柯林聽著十分入神。
柳郁又說道:「更重要的是,火星那邊的合成人公司是伊甸園和寒武紀兩家為主,達爾文的影響力有限。赭岩能這麼肆無忌憚的打壓我們,也和他背後的達爾文在地球深耕多年有關,它在地球勢力龐大,不是我們現在可以應付的。」
柯林聽完頓時神清氣爽,跟大夏天吃了一大坨冰激凌一般,他誇讚道:「瞧瞧人家,說的多好。再看看你們,一個個支支吾吾,笨頭笨腦的,一點靈性都沒有。」
柳郁臉紅了,而公司的其他高管們卻急了,他們對柯林說道:「老闆,你不會真的打算去火星吧。柳郁雖然說的有道理,可是地球這一千多萬用戶你打算怎麼辦?咱們地球的股票怎麼辦,火星那邊的市場沒人了解,合成人們工資又低的可憐,哪能消費的起人體娃娃。」
柯林手掌握拳。
鬆開。
握拳。
又鬆開。
猶豫再三後,柯林說道:「我們不能只是地球的公司,我們要做太陽系的公司,太陽系兩千億人口,不缺這一千來萬用戶,我們缺的是發展的時間和市場。
柳郁說的有道理,火星雖然條件苦。但是可以為我們爭取發展的時間,我們的核心是〈天使〉,只有它安然無恙,我們才能吸引更多客戶。」
然而柯林的話並沒有讓這些高管們信服,他們焦急的說道:「老闆,三思啊。和地球比起來,火星那種地方,就和城市郊區的村莊差不多,那種地方,您真的要去麼?」
柯林看著這些員工,哪裡不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作為一個八百人,並且擁有千萬用戶的公司高管,他們完全可以在地球上活的很好。對於他們來說,去艱苦的火星重新創業無疑是一次風險極大的抉擇。
但柯林和他們的想法完全不同,現在的貝克萊美離他所想的完全體還早得很。他決定繼續前進,無論風險有什麼。
「村莊怎麼了,我記得一千年前,古人中曾有偉人使用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在東亞奠定了無上偉業。難道今天我們就不能用火星包圍地球的戰略,來獲得喘息的機會麼?」
他話說出來,在場的高管臉都白了。古人的事跡他們心裡清楚,但他們都知道,古人已經走了,他們的方法和思想在如今的太陽系,甚至連提起都是禁忌,更遑論像柯林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口,簡直就是沒把信用神殿放在眼裡。
柯林站起身,手一揮:「決定了,我們就去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