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天使〉不感興趣？
這句話簡直如同凌空一巴掌抽在柯林臉上，將他過去十年的辛勤工作完全否定。也否定了貝克萊美大半員工的辛勤努力。
不可能！柯林斷然說道，帶我去看看。
柳郁帶著柯林來到了軟體組所在的機房，此刻，軟體組已經在火星上重新搭建了一台超級計算機，這套計算機和地球上那台差不多。有著巨大的球狀顯示屏，顯示屏上密密麻麻的滾動著數據。只不過，和地球上不同，這些數據顯得相當平靜，半天都不跳動，好似睡著了一般。
而貝克萊美軟體組的員工，此刻也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頭巴腦的站在主機邊，跟賽真一起抽著電子菸，吞雲吐霧，現場煙霧瀰漫好似仙境。
柯林氣不打一出來，他罵道：「燒香呢，一個個。」
一名員工愁苦的說道：「可不是在燒香麼，老大，你快看看吧，就這點人，咱們東西怎麼賣啊？」
柯林三隻眼睛飛高一看，嗬，好傢夥。顯示屏頂端那一排顯示在線用戶的屏幕上，只有可憐的——12。
它時而下降到8，時而漲到13，但總之沒超過15。
這讓柯林驚呆了，全火星一共有二十多億用戶，加上周邊衛星還有太空城，30億用戶也是有的，這年頭人均入網。30億用戶也就是三十億網民，三十億網民就算是直播拉屎也會有幾百萬的播放量。
柯林不相信自己含辛茹苦苦心孤詣十年帶出來的軟體，在30億人的網絡上只獲得了區區十幾個用戶，而這些用戶還只是隨來即走，一點留戀的意思都沒有，這在地球上根本就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你們是不是寫錯了程序？？」
柯林首先想到的還是內部問題。
一名員工愁眉苦臉的說道：「我們開始也懷疑是內部問題，但是維護了很多遍，一點問題都沒找到，這東西和地...和老家的沒區別。」
柯林聽了員工的話，還是不信，他按住太陽穴，用手指在腦門上的圓環上微微一轉。頓時，他的接收器連結到了天使程序上。
米迦勒微微旋轉。
有聲音在柯林腦海中響起。
「嘿，柯林，你好久沒來看我了。」
那聲音微微沙啞卻十分迷人的口音，這音色柯林一聽就分辨出來了，正是「阿米」的聲音，他立刻就意識到這軟體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再度劃了一下圓環，接收器離開了〈天使〉程序，柯林恢復了正常狀態，他臉色有些晦暗，沉吟片刻後，他問道：「銷售組的那些人怎麼說？」
貝克萊美並非只有在火星上剛剛開發出來的產品，事實上，在地球上，柯林還有很多沒來得及賣出去的庫存貨物，也一併帶到火星上了。
就在他開發新產品的一個月，公司的銷售還是按照在地球上的標準，租賃門面，開線下體驗店，和賣車一樣賣人體娃娃。
柳郁猶豫道：「好像...也不太樂觀...」
「把他們組的人叫來。」柯林說道。
很快，銷售組的員工和經理也被帶到了柯林面前，柯林問道：「這個月的銷量有多少？」
銷售經理一頭的汗，他結結巴巴說道：「老闆...我們...我們對這邊的市場還不熟悉...要不，再給一個月試試看？」
「我問你們這個月賣出了多少套產品！」
柯林惱火的說道：「直接說。」
銷售經理舔了舔乾枯的嘴唇，沙啞道：「0。」
「什麼？」柯林震驚。
「零。」
銷售經理哭喪著臉說道：「這個月，我們一件娃娃也沒賣出去，這地方太邪門了。」
柯林微張嘴巴，半天都沒說出來話。考慮到火星這邊的收入水平，他已經把那些老娃娃按成本價的方式放在了貨柜上，不求賺錢，只要回籠資金即可。
然而萬萬沒想到，一個月，居然一件都沒有賣出去。難道火星上也有一家神欲公司，在跟他搶生意麼？
「神欲科技也來火星了，還是說他們也喜歡神欲公司那種扭曲的玩具？」柯林又問。
「沒有。」
銷售經理說道：「據我所知，火星上沒有任何成人玩具供應商，我們還是第一家來這裡的成人用品公司。」
柯林心臟開始無限下墜，他看著身邊的柳郁。柳郁也是一臉蒼白，她緊抿嘴唇，手掌在桌面上微微顫抖。顯然當初是她提出的這個建議，讓貝克萊美來到火星，然而這個建議似乎並沒有收穫任何成效。
柯林不相信自己有什麼好運氣，能第一個吃到螃蟹，商業無孔不入，如果火星一家成人用品店都沒有，那麼這件事本身就十分恐怖。
有什麼事情是其他商家知道，而他卻不知道的？
會議室內的氛圍逐漸凝重。
貝克萊美的眾人都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傾軋過來，好像掉入了一片還不見的泥沼，正在不斷陷落。
「財務官呢。」柯林輕聲說道，把財務官叫來。
「財務官...生病了...」柳郁顫聲說道：「昨天剛跟我打了一張假條.....」
柯林機械的轉過頭，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柳郁趕緊拿出一份單子，說道：「不過，他走之前把公司的財務狀況交給了我。」
「什麼情況？」柯林沒有看。
柳郁拿著財務單，結結巴巴的說道：「按...按照這個月的收支，在火星建廠，租...租賃飛船，來往地球木星的聚變燃料費用，人工工資，還有原料廠的成本，以及您的研發費用。這個月咱們公司淨虧損50億信用幣。」
柳郁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一般落在柯林的腦袋上，震的他頭皮發麻。
虧損。
他有多久沒聽說這個名詞了。
上一次公司這樣，還是在貝克萊美剛成立的時候。
柳郁將手裡的單子遞給了柯林，柯林麻木的接過來一看。後面還有一串字柳郁沒念，那是公司現在的剩餘資金量，不到十億信用幣。
這些錢或許對於一個太陽系個體來說是一大筆財富。
但是對於一個正在運作的，有八百多名員工的公司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還不夠一兩個月日常開銷的。
如果讓公司的其他高管知道公司的現狀竟然嚴峻至此，只怕用不著幾分鐘，恐懼就會在公司內蔓延。也難怪財務官會請假，柳郁甚至不敢將財報後面的內容讀出來。
雖然不知道公司具體狀況，但聽到虧損兩個字，就足以讓公司的高管面色難看至極了。這兩個字對於任何公司而言，都是無上至高絕頂恐怖的魔咒。
在太陽系。
生死不過一瞬間。
「要不我們還是做自然人生意吧。」銷售經理猶豫的問：「火星上也有一些自然人。」
「做自然人生意，做自然人生意我為什麼要來火星上做？」柯林喃喃說道。
「那，要不我們回地球？」賽真問道。
柯林沒有理會他，只是沉默的坐在原地。剩餘的資金絕對不足以讓他回到地球，即便回去，也不過是等死。神欲科技和達爾文集團一定會將他就地狙殺。
老闆不說話，會議室內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氣氛十分壓抑。
......
然而這時候，會議室外，一名拖地的合成人員工拿著拖把，從玻璃牆外慢悠悠的拖了過去。他耳朵里塞著耳機，搖頭晃腦，看表情還挺開心享受。
三隻眼睛隨著那個合成人的身影轉動。
柯林心裡犯起了嘀咕，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問題。他可不相信自然人真的跟合成人有什麼鳥區別，都是基因的產物，本質上都是人類，既然都是人類，那麼就會有欲望，就會有衝動，更何況這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為什麼他們不喜歡人體娃娃？
為什麼他們不和〈天使〉聊天？
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他站起身，向門外走去。貝克萊美的其他員工嘩啦啦跟在他身後。
來到那名拖地的合成人身前，柯林看到他的模樣，他相貌平平，臉上有一對碧綠色的眼睛相當醒目。
「喂，你寒武紀家出來的？」柯林問道。
合成人看見面前那張黃金面具，還有三隻漂浮的電子眼，頓時一個激靈站直身體：「是的，老闆，我是寒武紀出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柯林問道。
「歐文，老闆。」合成人說道。
「歐文是麼。」柯林點點頭，「你跟我過來。」
歐文不知道自家的老闆為什麼要和自己說話，他只是負責清潔的工作人員，掃地就是他要做的全部。而這位戴著金閃閃面具的傢伙，顯然不是他能夠接觸到的人。對方的話他也不敢違背，便老老實實的跟在對方身後，一路向前走去。
眾人跟著柯林，一路來到了實驗室。
這裡，印表機里的設備正在無比迅速的給人體娃娃植入頭髮。在擁有頭髮之後，她看起來更加秀美了。
柯林站在印表機下方，加百列的身體打開，他來到植髮完成的人體娃娃前，伸出手，將印表機里的娃娃從機器里抱了出來，緩緩放在歐文面前。
柯林對歐文說道：「去，跟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