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中。
蓋聶獨自的前行者。
自那日和白川會面之後,整個帝國好似已經忘記了他一般,就連當日向他出手,妄圖襲殺於他的羅網組織也似受到了什麼人的警告一般,不再向他出手,整個羅網徹底的銷聲匿跡。
一路走來,大地百廢待興。
蓋聶在很多人的面孔之上看到了迷茫之意。
無論他們願或不願,過往那些六國之人的故國已經覆滅了,他們如今皆是秦人,也只能在這種迷茫之中來適應新的時代。
同樣的,這樣一個歸於一統的時代,也註定是沒有縱橫家發揮的餘地。
對此,出自鬼谷的蓋聶難受嗎?
不,他並不難受,相反覺得縱橫家沒有用武之地的時代才是最好的時代。
在很早以前,蓋聶就看到了亂世給黎民蒼生帶來的疾苦。
他加入鬼谷,所學之道,為掌控天下之道,但他加入秦國,卻是想要用鬼谷之所學來終結亂世。
雖然秦國統一天下的過程之中,他沒有出太多的力氣,甚至好無用武之地,但他也只是覺得遺憾、失落,而沒有對秦國統一天下一事有所不滿。
當日他在白川面前說,天下一統,鬼谷縱橫家再無用武之地,確實是他的本心之言,但除此之外,他還有些話沒有向白川說。
那就是,雖然沒有用武之地,但這樣的時代,他很喜歡!
正是因為喜歡,他覺得這個新的時代已經不再需要鬼谷縱橫家了,所以他選擇離去,他準備去給鬼谷縱橫一派,尋到一條新的道路。
鬼谷一派,傳承多年,就算會因為時代變遷而沒落,但鬼谷傳承,卻不能就此斷絕!
蓋聶在山河大地之上緩緩而過。
直到這一日。
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章邯!」
蓋聶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身影,神情凝然。
他當然認識這位。
章邯,不是最早加入影密衛的那一批人,但卻是那些後來加入影密衛之中,最先脫穎而出的,他頗受白川看重,否則的話,當年魏國一行,白川也不可能只帶著章邯。
「他找到有事?」蓋聶向著章邯問道。
他對於影密衛能夠找到自己下落一事也並不意外,雖然影密衛、羅網自那之後,都沒有再找他麻煩,但他並不覺得那些人會放棄對他的監視。
「指揮使大人托我給蓋先生帶一封信!」
章邯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捲軸。
蓋聶沉默了一會兒,接過捲軸,將其緩緩的攤開。
看完捲軸之上的內容後,蓋聶神情頗為複雜。
所以說,他即便離開了咸陽,依舊是擺脫不了打工人的命運?嬴政依舊不願意就此放他離去?
不過,在略作思量,主要是因為信上白川所說的那些話,蓋聶還是沒有拒絕此事。
天下好不容易復歸統一,他們縱橫家好不容易沒了用武之力,豈能容忍那些野心勃勃的叛逆再起兵禍,從而波及天下蒼生!
農家,乃是昌平君昔年留下的餘孽,滅楚之戰後,更是收留了項氏一族的殘餘,近年來,弟子人數更是不斷增多,早先說是弟子十萬,如今顯然不止十萬這麼簡單。
一個江湖門派,卻收攏這麼多門人弟子,想要做什麼?不言而喻!
蓋聶絕對不允許好不容易統一的天下,因為這些野心勃勃之徒,再度陷入混亂!
「你告訴他,我知道了!」
蓋聶向著章邯說了一句,而後一隻手握著捲軸,微微用力,內力催動之下,捲軸化成粉末。
伴隨著這封信被毀去,章邯離去,蓋聶重新踏上了旅途,自始至終,都沒有人知道蓋聶和影密衛碰面過,也是在章邯和蓋聶秘密接觸之後,秦國突兀對蓋聶展開了追殺,更是發布了他的通緝令。
擒拿蓋聶者,賞金十萬兩!
十萬兩的賞金,這樣的懸賞,可謂是前所未有。
這也說明了秦皇嬴政對蓋聶的看重,以及蓋聶自身的價值。
……
「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智者!」
太傅韓非府邸之中,韓非突兀讀起了老師荀子所作的典籍,讀到「大略」一篇後,看到了這樣一句話,而後覺得不以為然。
「所謂的流言止於智者,也不過是相對而言的。對於帝王之輩來說,就算明知是流言,但只要有一絲一毫的猜忌,這份猜忌就會不可遏制的擴張下去……」
「同樣的,他們所採取的手段,也往往是那種最簡單直接的手段!」
「將猜忌的對象抹去,是為一勞永逸!」
韓非輕聲自語,一邊說著,又飲了一口酒。
蓋聶離開秦國,和他有關嗎?
確實有一些關係,但關係卻不大,他所起到的,不過是一個推波助瀾的作用罷了,事實上,在他和蓋聶那一番交談之前,蓋聶的心底,其實早就起了迷茫之意。
日復一日的宮廷劍道教學,對於腹藏韜略的蓋聶來說,確實是堪稱無聊到了極點的生活。
蓋聶雖然性格沉穩,很少主動顯露鋒芒,但從他能夠被鬼谷一派收入門牆,又豈會是一個甘於平庸之徒?
只不過是因為多年的秦國生涯,讓他下意識的將鋒芒藏了起來罷了!
「當嬴政開始猜忌起蓋聶,並對他進行追殺之後,就算蓋聶無心背叛秦國,也會因為這大勢,不得不和嬴政走向對立面……」
「那麼,蓋聶,你會怎麼選呢?」
「是奮起反抗,還是選擇無止境的逃避……」
韓非不由又想到了當年在韓國初遇嬴政時的樣子,那時候蓋聶跟隨在他的身旁,兩人關係莫逆。
而今,時過境遷,兩個人已然反目!
……
又是一片山林。
這個時代,天下之間人口稀少,除了人煙聚集的村落、城市之外,大部分地區都是荒野,尤其是林野之中的樹木,因為砍伐較少的緣故,所以草木極其茂密、修長。
蓋聶持著一柄新劍,將幾名羅網殺手輕鬆的解決掉。
自收到那封信之後,他就知道秦國將會對他展開追殺,唯有如此,才能夠取信暗中那些人,不過,讓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前來追殺他的全都是羅網。
雖然知道影密衛和羅網組織關係不大好,但你派出來的全是羅網,確定不是打擊報復嗎?
蓋聶不由想到那封信中,白川所說的另一句。
「不必顧忌那些前來追殺他的人之死活!」